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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向死而生4（第1页）

江南的十月天，秋意却仍未察。

一如往常的干燥，幸得几缕微风悄至，短暂吹散了旱情下滚滚袭人的热浪，穷阴井旁的竹林阴翳，是此刻难得的清凉去处，竹影婆娑，在落日余晖中投映于壑隙浅浅的黄泥地上，似万千如来之手，正抚恤这片厄运之地。

一切皆有起伏，一切终有尽头。

厄运也有尽头，今天，便将是厄运终结之日。

秦咸久立于井沿石阶，已有半个时辰。

他在蓄力、行气，分布打点真气位置，经过数日的演练，他早已熟稔于心，但仍不敢大意，此次是关乎性命的一搏，成则光明坦途，败则无尽炼狱。

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

惟有孤独的勇者，能得觅悬崖之朝露、能得览绝壁之烟霞。

他已跳入井中。

冰凉彻骨的井水与井外的酷热形成了冰火两重天般的体验，秦咸立即驭气抵御这森森的寒意，将自己全身没入了井水之中。

最敏感的耳膜先感受到了低鸣的电流声，紧接着，身体的皮肤上，传来电流游走的针刺感，只一转瞬，小小的刺感骤然化成强烈的灼烧、穿刺和痛麻，心脏如被无形的手用力攥住，呼吸也仿佛停顿，脑腔内巨大的电鸣声似无数羯鼓在同时拍奏。

秦咸瞬间已陷入昏迷。

“砰砰……砰砰……”

……

“砰砰……砰砰……”

佛座前的一弹指间，极短暂又似极漫长，却已历遍九百六十生死。

如同在绝对寂静的黑暗中逡巡不前，随着心跳声的再次响起，秦咸猛然苏醒。

体内经脉已如倒海翻江，强大而猛烈的电流被涓涓不息的真气所包裹，似不甘受缚的野兽一般，不断地在极狭小的空间里剧烈地冲击、碰撞、抓挠、怒吼。

残损的体表和血管脏器，正被柔和的真气所润泽，就连神经组织，也因在真气包裹中无法扩散的电流剧烈冲击而获得真正的重生。

对抗愈强烈，重生就愈彻底。

而原已大增的内力，在这次更为激烈的冲突与刺激下，再度获得了成长，秦咸觉察到原本陷于瓶颈苦苦修炼也无法突破的任督两脉，似开山凿岭的最后一锤，石壁剥落，光与风瞬霎涌入，一片豁然，真气正以从未有过的充盈姿态，游遍全身。

大成之境，于向死而生中遽然突破。

凶猛巨大的电蟾向秦咸聚拢，欲撕咬分食这个贸然侵入的不之客，却被他周身鼓荡的真气所推排开来，只得围住游动寻找入口良机。

秦咸突然怒目圆睁，双手做拔鼎之势，大喝一声，真气急张，在水中炸裂开来，直冲出三丈余高的井外，十数只电蟾也尽数被冲击腾空，簌簌跌落井外空地，一动不动，早已被全部震死。

秦咸也轻跃出井，落在众人面前。

手足轻便，身姿矫健，双目有神，嘴角含笑，哪里还是此前那个躺在床上无法动弹，面容枯槁心如死灰的恹恹少年。

阿秀最先反应过来，飞奔过去紧紧抱住了秦咸。

秦有涯一直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笑看着眼前这对紧紧相拥的人儿。

半晌无声。

直到燃着的柴火出一阵爆裂声，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

根叔提起地上小树墩般大的电蟾问道：“咸儿，害死这许多人的，就是这些怪蟾？”……

根叔提起地上小树墩般大的电蟾问道：“咸儿，害死这许多人的，就是这些怪蟾？”

秦咸点头道：“是，这些电蟾，原本并不生活在此，到底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不得而知，待有闲暇，我再细细探查。”

根叔道：“井里还有吗？”

秦咸道：“出来前我已查验过，没有了。”

根叔道：“那……以后这井水能用了？”

秦咸笑道：“放心用吧，这井的地下河连着西湖和数条大河川流，水源取之不尽了。”

聚集的人群顿时一阵欢呼喝彩之声，交口赞叹。

“准备吃蛙腿喽！”

“吃它奶奶个熊的！”

“这些鸟蛙，害了我们许多人，不得把它吃得骨头都不剩！”

……

……

皎月当空，星河倒悬。

竹林边上，秦咸与阿秀相互倚靠，看着凹地上燃起的火堆，碎星冉冉，不断随火柱旋转飞升直至消失，似夜之舞者，神秘而冶艳。

火堆旁欢歌连连，飘香阵阵，干渴压抑了数月的人们在恣意地释放自己的情绪，泼水庆贺，分食蛙肉，任谁的脸上都挂起了最无暇的笑容，水花飞溅，连空气中也仿佛带了一丝甘甜湿润的气息。

虽不言语，却彼此心头暖暖，这些时日的苦痛与艰辛，坚守与不弃，此刻终于都有了意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