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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狼自啮。
光是这四个字,足够让他信了说书人的话。仇恨交叠着悔意层层抛高,尽管眼下,他只能被动承受来自仇敌的侵占。
绵密的潮袭一阵更比一阵猛烈,封璘甚至等不及把人从水里捞出来,勒着脖颈就好像饿急的猛兽。
沧浪本能觉出他今晚的异样,从前胡天胡地的时候不是没有过,可鲜少似今日这般凶狠。他几次欲质问,都被喘息打乱了,秋水若横流,是比春潮还撩拨人的景色。
封璘没有退出去,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抱起来,湿淋淋地回到榻上,撑臂俯,下颌水珠一滴一滴打落在沧浪额心。
他的先生眼蒙黑布,封璘暂时可以不去想那里面装着的是爱是恨。纤细脖颈上坠着狼崽今夜专程叼回来的铃铛,仰颈时跟着晃荡,铃声十分悦耳,敲散了一点余烬带来的焦灼。
封璘缓了眉间郁色,把疾风骤雨的掠夺变成柔呢似水的给予。他吻过沧浪的鼻梁,腾出一只手去点解忧散。
谁知沧浪的感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敏锐,他反应过来这小崽子要做什么,情急之下搂住封璘后颈,用力按向自己。
牙齿磕碰在一起的瞬间,封璘感受到身下人前所未有的热情。他眸色陡黯,随即却收回手臂,紧紧拥住沧浪,说不清是谁拖着谁,一同跌入欲丨望的漩涡。
“过几日赶潮,带我同去吧。”
迷乱中,封璘听到沧浪在耳畔呢喃,梦呓似的,带着说不出的蛊惑。他垂低视线,在那似启非启的唇上啄了一下:“那么想出去?”
沧浪似是笑了笑,隔着黑绸都能想象眉眼倏弯的模样。
“槛中待久了,容易变成俯帖耳的黄雀。为师知道,王爷喜欢的是难熬的鹰。”
他自称“为师”,多少带有恶作剧的意味,更像是欢场上的情。然而封璘猛地窒住,嗓音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先生这只鹰飞走以后,还会再入本王的樊笼吗?”
他等不到沧浪的回答,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流淌。
封璘在无限的沉默间隙推挤出更多,急不可耐地把沧浪翻过去,寻觅到颈后没有完全结疤的齿痕。
沧浪眼前豁然大亮,鲜血蜿蜒出来,被封璘抬指揩去,在他的眼梢勾连一,覆住了那颗泪痣,也让余光里尽是血色。
“先生如若不归,我便循着这条链子,绑也要将你绑死在我身边。”
封璘轻喘着,话里是不容置疑的警告,沧浪忍不住又把“混账东西、小畜生”暗骂了个遍。
他心疼地抚摸自己后颈,却现伤口四周没有再被撕咬的迹象。思忖半晌,沧浪微怔,才明白目光所及处是谁的赤烈。
*
潮落在黎明之前,他们起了个大早,来到夔川渡口,船橹都在沉沉睡着。
沉酣将醒的倦怠降低了心中戒备,两人挨坐在一起,稀薄的影子瞧着像是依偎,沧浪甚至还打起了哈欠。
乌篷条船停在泊位上,66续续跳下二十来军役,皂衣跣足,身材精壮。此刻天光未明,为之人隔着晨霭看不清封璘的模样,挥着手喝道:“什么人在哪里?军港重地,退去!”
“放肆!”封璘为沧浪拢氅,起身轻叱。
军役听出了兖王声音,先是一顿,然后加快步伐向这边走来。不知窝在哪个角落补眠的怀缨闻得动静,一个纵身拦住他的去路,前肢伏低,从胸腔里爆出“呼呼”的低嗥。
军役忌惮地止步,隔着几米远,扑通一声跪下去:“大恩人哪,小的方才有眼无珠,没能认出王爷,还望大恩人恕罪!”
封璘屏退怀缨,示意他起来回话:“兵部何时下的手谕?”
军役道:“两天前,牢中来了几个马牟,说是王爷向桑籍桑大人要了我们这帮军役修筑炮楼。狱卒连夜办定手续,分批将人运出,我们是最后的二十七人。”
他说着双膝又一弯,“咚咚”把头磕得山响:“那天在码头揍了县衙的人以后,还以为咱们都必死无疑了,亏得王爷肯记着咱们这帮无名小卒。重回来做苦役也好,总胜过死在那不见天日的大牢,烂了臭了都没人知道。”
封璘竟真的肯花心思救这些人出来,这是沧浪没有想到的。然而听见“桑籍”这个名字,眉头又是狠狠一抽。
在他目前为止有限的记忆里,桑籍是高无咎麾下的一员干将,执掌兵部重器,与锦衣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一个佞臣,肯听封璘的话,那么轻易地将人放出,说无瓜葛,打死怀缨他都不信。
沧浪挪开几步,对军役的感激漠然旁观。
封璘又问:“兵部既已将你们释放,每日的军粮份例可照常拨付?”
军役茫然抬:“没有啊,整饬海防的钱不是该从边费里出吗?”
封璘沉默了会儿,“好了,才刚出来,妻儿都在家中等着,回去吧。”
军役流泪顿,恨不能为了王爷肝脑涂地的模样。沧浪视线横扫,定格在封璘线条冷硬的侧颜。
虚情假意,玩弄人心。三年前,他是不是也凭借着同样的伪善,骗过了自己?
“先生,看。”肩头一暖,封璘从后拥住了他,“潮起了。”
风咆哮在万顷无光的天地,海浪一层推着一层涌向岸边,势若万马齐喑,给沧浪将要被卷走的错觉。但身后就是封璘的怀抱,坚实又温暖,一如过去三年无数个噩梦缠身的夜,在他将要坠下去时稳稳地托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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