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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共十三个蒙童,十三家的束脩都收了上来,瑞雪婉拒了要帮忙做饭的张嫂子,送了她回家去忙,毕竟农家的女子活计都很重的,喂猪喂鸡,洗衣做饭,不能总麻烦人家。
她简单统计了一下这半上午的收获,总共收了包谷面八十斤,细面十斤,糙米十五斤,外加素油半罐,鸡蛋十个,盐一斤,酱油一斤,干蘑菇一串儿,还有粗瓷盘两个,陶盆一个。
瑞雪这几日常跟张嫂子闲话,也把这个时空的物价摸了个差不多,粗略估算一下,各家送来的吃食,都过了一百文的标准,甚至张嫂子送的素油和糙米足足值三百多文,她知道这是人家在帮她,心里感激,暗暗记下,想着以后必要报答。
抬头看看外面天色已接近正午,早晨刚起来就接待了族老一行,然后又上山砍柴,接待众多学生家长,不知不觉就忙到了这时,想想屋里还有一个等着吃饭的呢,就锤锤酸疼的腰,进了灶间,开始刷锅烧火。
舀了小半锅水烧沸了之后,把一个鸡蛋磕在碗里,一边慢慢加热水,一边搅成蛋花放在一边,锅里再加半碗糙米,烧开之后小火熬着。
估摸着米粥差不多熟烂了,就开锅加个木头格子,把那碗鸡蛋花里加一点儿盐、一小撮葱花、半勺素油,然后坐到锅里蒸。
过不上半刻钟,淡淡的米香味混着蛋香就飘满了整个灶间,瑞雪忍不住脸上就漾出了笑意,麻利的刷了陶盆,盛了米粥出来,然后又用一块洗干净的棉布垫着碗,把蛋羹端进屋去。
赵丰年正望着窗外呆,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有种悲哀、仇恨交错的复杂表情,瑞雪好奇之下,待要细看,手上却已经烫得受不了,连忙把蛋羹放到桌上,手指捏着耳朵,连喊,“烫死了,烫死了。”
赵丰年看不得她这般毛躁样子,就又皱了眉头,瑞雪回身看见了,不知怎么就冲口说道,“你皱什么眉?我烫的直跳,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你端蛋羹?”
赵丰年闻言,眉头皱得更似能夹死一只苍蝇般,高声叱责道,“没人教导过你三从四德吗,一个女子行事功利不说,还如此毛躁,没有半点儿妇德,连夫主都敢接二连三大声呼喝,谁给你的胆子?”
其实瑞雪刚才那些话,在前世顶多也就算语气硬一点儿的抱怨,她本就是随口而出,却忘记了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这里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似她这般讲话恐怕真是犯了天条,但是她的性子本就不喜服输,要她立刻收敛脾气道歉,又有些难以做到,想了又想,只憋出了一句,“吃饭吧。”
赵丰年见她没有像其它女子一般,立刻躬身赔罪,反倒说了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立刻气恼更甚,冷冷说道,“不吃!”
可惜,他的肚子却不受意志控制,话音刚落,就出了很响亮的咕噜声,他的脸孔顿时像被煮了一般,红得黑。
瑞雪憋笑憋到要死,强装着平静,端了已经不烫的蛋羹放到床边,说道,“赶紧吃吧。”
然后就跑了出去,扶着桂花树压低声音,哈哈笑得弯了腰,等笑够了,就靠坐在树根下,仰头望着树枝间湛蓝的天空,长长吐了口气,胸口随即轻了许多,好似自从穿越而来就积在那处的郁气都因为这场大笑统统散掉了。
对于未来,她突然有了那么一抹期待,不管以后的日子,是富贵还是贫贱,起码她这个便宜夫君还是不错的,自己言语莽撞,两度冒犯,应该都够休弃出门了吧,可是他恼怒归恼怒,却连一句难听话都没说,显见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外冷内热的人。
屋内的赵丰年双手捂着肚子,望着眼前的蛋羹,鼻孔里都要喷出火来一般,想他武国四公子之一,鼎鼎大名的千金公子,居然在一个愚笨女子面前如此失礼,真是太过难堪了。
他有心掀了陶碗泄恨,却又被那香味惹得腹中饥饿之意更甚,不知怎么就拿起勺子舀了金黄细嫩的蛋羹送进嘴里,接过立刻被那软滑香浓的口感征服了,轰鸣作怪的肚子也安静了下来,待他重新想起刚刚高喊出口的“不吃”两字之时,那陶碗里已经空空如也,连碗边儿都被刮得干干净净。
瑞雪偷偷站在门边见他端着空碗,慌张无措想要藏起来的模样,肚内又笑得转筋。
这可是她,秦瑞雪的独门蒸蛋羹,虽然用料简单,但是十几年来一直都是无往不利,从没人能拒绝得了。
当年妈妈卧病在床,脾气暴躁,常常掀桌子不肯吃饭,但是只要这蛋羹一端出来,就会立刻缓和下来,把蛋羹吃得精光,让见者无不称奇。
这个时空的饮食怎么也没有现代精致,以她多年为弟妹做饭盒,照料病号妈妈,练就的厨艺,要哄得一个古人先从肠胃屈服,还不是小菜一碟。
想到这里,她右手食指和中指竖了起来,挑眉无声奸笑道,赵先生,我一定会把你身体养得胖胖的,算是对你保护我不被卖为奴的回报!
她转身轻手轻脚走到灶间,喝了满满两大碗粥,感叹了几句,不用化肥种出的大米就是香,然后拿了破树枝绑成的扫帚清扫院子,又把后院的菜地里杂草拔掉,想着明日再找张嫂子要点儿白菜籽,趁着八月末的天气尚未冷起来,种些秋菜存起来,以备冬天来时,饭桌上不至于只有粥,没有菜。
抬手抹去额头的汗水,进灶间洗了手脸,把中午剩的小半锅糙米粥,又加水热了热,几根细长的茄子上锅蒸熟,撕成条拌上细盐和葱末,分上一半送到床边,另一半她就坐到院子里,就着火红的晚霞,慢慢吃下了肚子。
待进屋取碗时,粥碗和菜碗都见了底,那赵先生却好似睡着了一般,没有半点儿动静。
她微微一笑,把碗拿去洗净,又麻利的沾湿布巾,就着外面那弯月牙儿的光亮擦了擦身上,洗了脚,然后起身回了屋子,脱了半趿拉的布鞋,刚要上床,没想到床里的人却突然起了身,吓得她立刻跳了起来,惊声道,“你要干什么?”
赵丰年看着她脸上那哪怕在暗夜里,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防备,心里气恼极了,这女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好似天生就有惹得他随时怒骂的本事,可是此时憋涨了一下午的小腹让他连喘气都不敢用力,只得忍了气说道,“我要更衣。”
“更衣?”瑞雪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啊,好,好,你干净衣服放在哪里了,我替你去拿。”
赵丰年听了这话,一口气哽得厉害,险些让下面忍不住开了闸,心里暗恨,这女子是在装傻报复他中午那顿呵斥吗,连富贵人家把小解文雅的说成更衣都不知道?
他咬着牙根儿,狠狠说道,“我是说我要出恭。”
出恭?这次瑞雪终于明白了,前世有个小品就是用这个词做的笑料,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古人就是麻烦,上厕所就说上厕所,还非要取个明显有歧义的文雅词,心里这般腹诽,脸上却还要装作殷勤问道,“我明白了,我这就给你拿马桶。”
瑞雪跑出门,在院子角落取了前几日她受伤时,一直在用的马桶,重新回屋放到床边,然后略微犹豫一下问道,“需要我扶你,帮你解裤带吗?”
赵丰年冷冷看她一眼,“不用,出去吧。”
瑞雪转身出了门,远远听着屋里片刻后响起经久不绝的哗哗声,她扑哧又笑了起来,这人是憋了多久了,再憋下去膀胱都要爆炸了吧。
又等了一会儿屋中没有动静了,她才走了进去,端着马桶倒到屋后,用水冲干净了,又洗了两遍手,才进了屋,见那人已经脸朝里睡下了,留下床外一半空处,她慢慢躺平,拉过一角大红被盖了肚子,轻轻吐出一口气,一边感慨着这杂乱的一日终于过去,一边慢慢进入了梦乡。
赵丰年听着旁边女子绵长平缓的呼吸声,轻轻动了下已经麻木的左臂,躺平身子,心里一时想起以前的日子,一时又懊恼着今日的众多反常之处,尚未想出原因,心神就随着旁边的细微呼吸声沉静下去,同样进入了梦乡。
夜正深,门外一只夜鸟不知从何处飞回,疲惫的梳理两下皮毛,然后悄悄挨在沉睡的鸟妻子旁边,交颈而眠,清风拂过,月光淡淡照耀,人间一片安宁…
第二日一早,瑞雪在村中那十几只勤奋公鸡的鸣叫声中醒来,洗脸漱口,又笨拙的学着张嫂前两日的样子,用两根木簪子,绾了个还算利落的简单鬓,然后麻利的煮了一锅稍绸的包谷面粥,想了想还是又磕了个鸡蛋,做了蛋羹,放进锅里蒸的功夫,又打水进屋,沾湿布巾递到刚刚醒来的赵丰年手里,等他慢慢擦好手脸,就端了蛋羹放到床前,这才进了厨房草草喝了两碗粥,就直接出门去了隔壁的张嫂家。
张嫂正在屋里催促着孩子们喝粥,听得她在门外喊,就迎了出来笑道,“妹子,怎么一早就过来了,身子可是好利索了?”
瑞雪笑着应了两句,就见有个魁梧的红脸汉子从屋里走了出来,两扇木门后还隐隐约约藏着三个小孩子在偷偷望着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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