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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一家人亲亲热热回了自家院子,瑞雪也转回屋去,但是却没有见到赵丰年的影子,抬头看看日头,已经正午了,这时学堂都下课了,他应该在家才是,难道出门作客了?
四处转了一圈儿,瑞雪终于在灶间找到了狼狈的赵丰年,那口完好的小铁锅里烧着满满一锅水,他正蹲在灶前,往灶堂里添柴禾,可惜他却不知要挑那细枝烧,扔进去的都是手臂粗的木柈子,那火半死不活的不肯烧旺,他心急张口大力吹气,却被扑出的黑灰扬了满头满脸,眼睛也迷得看不清,想要伸手去抹,手上也不干净,于是急得耳根子都红了,哪还有平日那般的清冷优雅模样。
瑞雪趴在门后无声笑了半晌,然后才清咳两声,走进去说道,“我回来了!掌柜的,你这是怎么了?”
赵丰年尴尬的立刻站直身子,冲着她的方向转过头来,薄唇张了张,最后还是强忍着眼睛里的痒痛,没有请她帮忙擦抹,努力装出平静样子,说道,“没什么,想烧些水煮粥,可这灶台有些不好用。”
瑞雪看了看那锅里的水,如果真煮了粥,恐怕够他们两人吃三日的,就猜到他也许是要趁着她不在家的时候,烧水擦洗身子,不想却被烧火难住了。
她也不揭穿,上前扶了他的胳膊说道,“掌柜的,我送你回去洗洗手脸吧,一会儿再给你蒸碗蛋羹垫垫肚子。”
“不用,我又不是不认得路。”赵丰年轻轻甩开她的手,身姿优雅的转过身,脚下却极慢的半摸索着走向门口,瑞雪耸耸间,也没有坚持,笑眯眯的抱着肩膀等着看戏,果然,那高高的门槛成功做了拦路虎,把那逞强好面子的男子绊得摔了个五体投地。
赵丰年听得瑞雪在灶间里笑得惊天动地,气恼的爬起来,狠狠拍了拍衣衫,然后忍着眼痛,勉强半睁着,快步走到井边,从水桶里倒了清水,几把洗好头脸眼睛,看着铜盆里飘摇的一层黑灰,他的脸色红得黑,想来刚才一定极狼狈,那女子明明看在眼里,却任凭他出丑,也不出言提醒一声。
他恨恨的端起铜盆就把脏水泼到了院子角落,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出丑的那一幕一同洒出去一般。
瑞雪在灶间瞄着他洗干净了,就端了蛋羹出来,也不多言,刚在桌上,就又拎了那些肉和调料进了灶间。
赵丰年原本早晨就吃的不多,又在灶间折腾那么久,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犹豫半晌,还是决定暂时放下成见,先把肚子填饱再说,于是几口把嫩滑蛋羹送进了肚子。
瑞雪麻利的舀了二斤细面活好醒着,又切了一斤瘦多肥少的后鞧肉按在木墩菜板上,欢快的剁了起来。
剁到一半时,大壮又拎了一篮鲜菜送来,瑞雪喜道,“你娘都快成半仙儿了,怎么就知道师娘正缺菜拌馅呢,大壮留下吃饺子吧,师娘做的多。”
大壮不知饺子是什么,但是瞄了一眼菜板上的肉馅儿,也猜出必定是加了很多肉的好吃食,他的喉头微不可见的动了动,笑着道谢,然后拒绝道,“我娘也在家里做好吃食呢,师娘留着和先生一起吃吧。我先回去了。”说着,他转身就跑掉了。
瑞雪想拦,却见他已经出了院门,于是摇头失笑,真是个实成孩子,反正面馅儿都足,多包一些,一会儿多送两盘,让他们一家都尝尝好了。
筐里下边是豌豆角,上面放了一捆韭菜和两根老黄瓜。
瑞雪欢喜的捡出韭菜,洗干净切得细细碎碎和肉馅拌在一起,加上半勺素油、两滴香油、盐、花椒面、一点儿酱油,顺时针充分搅拌好,放到一旁。然后就开始揉面擀皮,包起了饺子。
她前世伺候母亲,照料两个弟妹,做饭洗衣都是把好手,又麻利又快,不到半个时辰,面案上就摆了长长四排饺子,一个挨着一个,如同小白猪一般敦实可爱。
瑞雪嘴角就忍不住带了笑,撤下灶底只烧了小半截的大木头,换成豆秸和细树枝,很快就烧得噼啪作响,锅里的水很快沸腾了,小白猪们乖巧的排着队下了锅,待水又沸了两次,就被盛进了新买的四只褐色陶盘里晾着。
切了碎末和酱油醋拌好,瑞雪端了两盘饺子,两幅碗筷,笑眯眯的先送去里屋。
赵丰年正握了本书坐在桌旁,一见瑞雪进来,想来刚才的狼狈,忍不住耳根又红了,扭头装出一副认真读书的样子,打定主意不理会,反正他刚吃了蛋羹,肚子也不饿。
瑞雪把碗筷摆好,笑道,“掌柜的,我煮了饺子,你先趁热吃吧。”
赵丰年冷冷哼了一声,说道,“端下去,我不吃。”
瑞雪见他两腮鼓着,如同生气的孩子一般,忍不住觉得好笑,也不与他置气,笑道,“那就先放着吧,我先给张嫂子送完饺子,再来拾掇吧。”说完,就转身出了屋子。
赵丰年扭头看向窗外,见她风风火火端着两盘饺子消失在木门后,脸色慢慢平和下来,轻轻吐了口气,这这是谜一样的女子,有时愚笨,有时胆大包天,有时又极细心,小小的身子里好似总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不管何时,她脸上都带着笑,他要很努力才能忍下亲近她的欲望…
他移开书,低头去看桌上,那褐色的陶盘里平卧着二十几只白胖的小‘点心’,圆滚滚的肚子,小小的面褶儿,很是细巧的样子,倒有些类似于北疆人喜爱的扁食.那年他因为一批毛皮生意曾去过那里,吃到过几次。不过北疆人多以羊肉为主食,那扁食味道极腥膻,而眼前这个点心虽然形似,提鼻嗅嗅却只有鲜香之气传进鼻端。
他极力收回目光,扭头强迫自己继续读书,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忍了又忍,偷偷瞄向院门处,还是不见瑞雪回来,就迅夹起一只饺子扔进嘴里。
馅料里的汤汁烫得他呲牙裂嘴的直吸气,但是舌尖传来的鲜美油润,又让他夹起了第二只,反正盘子里很多,少上一两只也没看不出什么,可惜,他这一吃起来就停不住口,只把一盘饺子吃得只剩下小半儿才勉强放下筷子,懊恼的暗怪自己贪嘴,瑞雪回来必定能看出他吃过,那刚才的拒绝岂不是又成了她眼里的笑话…
瑞雪双手端了饺子,用脚支开了张家的木门,笑着走进去,正见张家五口围着桌子吃饭。张嫂子一见她来,连忙起身问道,“妹子,你怎么来了,可是吃过饭了?”
“我刚做了些家乡的小吃食,自觉味道还不错,端来给孩子们尝尝鲜。”瑞雪说着就把两盘饺子放到桌子上,张家五口齐齐看去,都觉新奇,张嫂子就问道,“这是什么?可是用细面做的?”
“对,我管这吃食叫做饺子,细面做的皮,里面包了馅儿。嫂子如果吃着味道好,哪天我再教你怎么包。我先回去了,家里掌柜的,恐怕还没吃呢。”
“啊,那你赶紧回去吧,下次可别吃着什么都想着我们了,你也得多补补身子。”张嫂子以为只是普通的细面吃食,也没太过客套,就送了瑞雪出门。
回身进屋时,几个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她,她就笑道,“你们师娘识文断字,这名字也取的文雅,不过就是菜团子包了面皮儿,你们想吃就都尝尝吧。”
大壮听了娘亲这般说,却摇头反驳,“娘,这里面是肉,我送菜时看见师娘剁了好多肉糜。”
“哦?放肉了?”张嫂子先夹了一个给孩子爹,然后自己也夹了一个咬上一口,这才现里面只有大半都是肉糜,掺了细碎的韭菜,舌尖上满满都是鲜香,她连忙给几个孩子都夹到碗里,几个孩子一迭声的喊着好吃,吃完之后,又看着盘子里的,馋的直咽口水,但是却没有一个动手去夹的。
张嫂子心下既欣慰又酸楚,连忙给他们每人分了四五个,剩下的都推到孩子爹面前,笑道,“今日是沾了你们师娘的光儿,吃到这般好吃食。等以后咱们家里日子好过了,娘日日给你们包这…呃…”
“饺子!”几个孩子异口同声提醒娘亲,张嫂子哈哈一笑,“还是我儿子闺女记性好,就是饺子,以后你们好好读书,咱也日日吃饺子。”
“是,娘。”几个孩子乖巧应了,张大河憨笑看着,又往她碗里分了两个饺子,一家人欢喜和乐的吃了起来。
赵丰年正对着盘子懊恼,大门外已经传来脚步声,他立刻把另一盘里的饺子捡了七八只过来,勉强让自己面前这盘看上去丰腴些。
瑞雪一进屋见赵丰年还是如同她走时一般抱着书在看,就以为他真是说到做到,没有吃饺子,心里就有些后悔刚才惹他气恼,低声劝慰道,“掌柜的怎么不吃饭,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里面放了韭菜,要趁热吃,凉了就该有腥气了。”
“唔,不想吃。”赵丰年放下书,迅瞟了她一眼,简单应了一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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