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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还计较着他让小荷唱歌的事儿,却又不好说出来,大安的脸颊都涨得有些红了,鼓着腮帮子气道:“你们听听,他又编起来了,说有神仙给他托梦呢!我看你呀,尽说大话!”
旁边就有爱挑事的小孩掺和了进来:“要不,阿韭你说说,那仙人哥哥长的是个什么模样?”
这倒真把阿韭问住了。
想他夜夜入梦,睁眼梦散,能记住梦见的故事已是难得了,哪还能记清梦里那神仙哥哥雾似的面容?
他只得耸了耸肩,如实道:“说不上来。——该是很好看的模样吧?”
“看吧!”见他果然答不上来,大安立刻挺起胸膛,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骗人精!”
话音落下,孩子们顿时炸开了锅:“哇!”
“骂人了!大安骂人了!”
“阿韭快骂回去呀!哈哈!”
……
一片吵嚷声中,却听“咻”地一声,不知从哪儿斜斜飞来了一枚小石子,不轻不重地轻轻弹了一下大安的脑门,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手捂住了额头。
见状,所有人皆愣住了,目瞪口呆地唰唰扭头,四处张望了起来。
可望尽四方,夕阳西下,唯有片片田埂,菜畦碧绿,河柳依依——哪儿有什么人影?
唯阿韭抱着肚子,笑得仰倒:“看吧看吧,你不信仙人哥哥,仙人哥哥这就来罚你了!”
到底年纪不大,大安都快被气哭了,扬手一指他:“好哇,你你你!我看就是你扔的石头!”
小孩么,总像根炮仗,一点就炸,何况是一堆小孩,眨眼便似一连串炮竹似地炸了个震天响,噼里啪啦地追逐笑闹了起来——
阿韭身手总是最灵活的,一个纵身便从稻草垛上翻了下来,拔腿向两个正在河边浣纱的女子蹿去,边跑边笑边故意大声喊:“阿姊阿姊,大安欺负我!——”
大安稍慢他一步,立刻便慌了神,同样扯起了嗓子喊:“姜儿姐姐,我没有,你别听他胡说——他、他拿小石子扔我呢!”
一闹起来,又有谁还记得方才听过的故事,还有心要去计较那故事是假是真?
或许,真是幻梦罢了。
屋瓦之上,道道炊烟升起,田埂之间,串串银铃般的笑音阵阵洒下,飘入风中,绕过树巅,传出很远。
可无人觉,亦无人瞧见,就在不近不远处,就有一青一红两道人影正静立在树下,一人执银扇,一人撑纸伞。
“真是,叽叽喳喳的,吵得耳朵疼……”
伞下,着烟红衣裳的那人懒懒转着伞柄,拿手肘轻轻一撞身侧的青衣人,挑眉笑他:“百岁老祖,还要跟一个黄小孩儿计较,可真叫我开眼。”
“哪里。”谈风月同样闲闲摇着他的银扇,一脸镇静又无辜,“我不过是见天尊想扔,又撑着伞腾不出手来,这才……”
才懒得听他的鬼话,秦念久闷闷笑他护短,大喇喇地往他肩上一挂,“好好好,多谢老祖体恤!”
谈风月唇角微弯,淡淡定定地任他闹着,只有嘴上谴责:“百岁天尊,还这般没个正形,可真叫我开眼。”
秦念久仍是笑,靠在他耳边拖着长声道:“沾沾灵气——”
经年旧事被他拿出来揶揄,谈风月耳尖乍红,抿了抿唇,却仍是一脸正色,回搂住他:“天尊这般有心,那不如,再沾深些?”
“……”总是比不过这老祖“厚颜无耻”的,秦念久迅从他身上撤开了,万分警惕地横伞拦他:“哎哎,勿要妄动啊!”
还有正事在身,谈风月自然不会“妄动”,但还是忍不住轻轻笑了两声,摇了摇头,“真是……”
他这模样,倒显得是自己多想、还当真了。秦念久白他一眼,不甘示弱地再度挂到了他身上,欲要再好好闹他一番,可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谈风月反手使巧劲一拽,便拉着他一同跌坐在了树下。
自叶隙割落的夕阳余辉片片落在身上,好似替他们穿戴上了满身浮金。
只是金影摇曳中,两双金瞳相对,谁也没再进一步动作,只是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来。
难得重回故地,还从头听了一遍往昔旧事,秦念久拉谈风月坐正了身子,向后靠在了树上,仍在低低笑着,笑方才那小姑娘唱起的歌,“宁愿相守在人间,不愿飞作天上仙……如今的小孩儿,到底都在学些什么!”
谈风月亦有些忍俊不禁,“总较唱句‘日夜情如醉,相思再不衰’要好吧。——虽然我见这句才更贴切些。”
“哎,”秦念久满不赞同地看他一眼,作势要拿伞敲他,“这可是《南柯》,且这一折还是《情尽》,怪不吉利的,将话收回!”
“是。”谈风月浅浅笑起来,一双金瞳中承载着的情绪极软极柔,“是我说错了,这就收回。”
毕竟,前生缘,今生事,眼前人,皆非南柯——情亦不尽。
知道他心间总有处与“梦”相关的暗伤难愈,秦念久眼神微黯,轻轻抿唇,偷偷将手伸了过去,作怪地拿指腹划了划他的掌心。
五指便被捉紧了。
知道他是在顾念自己,谈风月笑笑,顺势将他一拉,便使他躺在了自己腿上,戳了戳他的面颊,反倒哄起了他来:“一会便又能见着你那鬼差友人了,怎不开心些?”
今日是三月初八,又是六殿阎罗卞城王生诞,普天仙人皆可去地府贺寿,他们亦可名正言顺地借机进入地府走动走动,一访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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