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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任她拖着走,听她说不愿住他的府邸,脸上一沉,&1dquo;太学以后不能再住了。”又缓了声气,&1dquo;你怕什么,又不要你一人单独走,不是还有我么!”
她真是吓着了,咬着唇不说话,直拉着他走了好远才停下。停下来仍旧后怕,蹲在地上抽噎,&1dquo;我不住这里,我要回太学。”
慕容琤想不到会弄巧成拙,看离府门也不远了,无奈弯下腰相劝,&1dquo;是我疏漏,这话不该大晚上同你说。你看再走几步就到家了,随我走吧!”
王府里家奴早就迎出来,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不好上前,四五个人站在台阶下张望。
弥生涕泪纵横,才顾不得感念他低声下气的致歉,抱着膝盖不肯挪步。他只得跟着蹲下来,伸手去给她抹泪,&1dquo;你怎么这么胆小呢!”横竖劝也没用,索xing把她拉起来。也没多想,满满搂进怀里安抚,&1dquo;好了好了,是我故意吓唬你的。那刘宣明连头都砍了,怎么还能走呢!枉你读了这些年书,这点道理都不懂么!”
她眼泪巴巴抬眼看他,瓮声道,&1dquo;那你吓我做什么?你先头还教导我慎勿妄言,现在自己又怎么样?”
他可以说吓唬她只为好玩吗?可是这样是不是失了尊长的脸面?她眸子晶亮,鼻子红红的,看着便惹人怜爱。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巡了一圈,他们这样的姿势和对话多像是qíng侣间闹别扭。他长到二十五岁,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心脏被她抓了一把,丝丝缕缕牵痛起来。
&1dquo;你说得对,是我失言。”他说,嗓音低低的,充满诱惑xing,&1dquo;没有下回了,我保证。”
弥生不是个慎密人,很多时候迟迟的,跟不上节拍。她在夫子怀里栖息了一阵,半天才回过神来。咦了声,忙退后一大步,讪讪笑道,&1dquo;我吓傻了,冒犯了夫子,夫子可别恼。”
这种事,占便宜的是男人。他自然是没什么的,笑得有些暧昧罢了。旋过身,朝那灯火阑珊处而去。
☆、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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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从来替他们息伞解大氅,只因先前上演了那一出,弥生总觉得他们有意无意的睃她,自己很有些不好意思。
慕容琤倒是如常,这点jī毛蒜皮怎么会放在心上!进了堂屋让人伺候着盥手,一面道,&1dquo;我着人送你回自己屋子去,若是愿意,过会儿出来陪我吃些东西。”
明着很委婉,可是既然出了口,她断没有推脱的道理。哪怕不吃,单在边上站着也应该在场。她这些年早学会了察言观色,敛着神,赔着小心,躬了躬身子道,&1dquo;学生先去安顿,回头再到夫子跟前侍候。”
他垂着眼挥挥手,又是一副疏离的样子。弥生做了揖退出来,刚迈过门槛,迎头碰上三个明眸皓齿的女郎。真真是jīng细的人儿,不说美若天仙,大概也差不了多少了。素手纤纤,言笑晏晏。打扮很淡雅,不像晋阳王府的婢妾,恨不得把金山银山堆在脑袋上。有句话说人以群分,夫子若是世外的仙人,这几位爱妾定是不染尘埃的神女。
弥生就是这样的xing子,只要顺眼的,看谁都可以掘出优点来。因为她们是夫子亲近的人,她立刻把她谢家女郎的骄傲摆在了一边。带着敬重的欠欠身,在她看来,敬重她们就是敬重夫子。诚如她和载清说的那样,她们算半个师母吧。夫子的房里人,总不会低贱到哪里去。
有两个顺带便的瞥了她一眼擦身便过去了,只一个含笑对她点点头。弥生望过去,那笑容是无争的,淡得如雪天里的梅花。稍稍停留,翩然闪进了十二扇折屏里。
两个手挑灯笼的婢女站在滴水下行礼,掖着对襟衣深深福下去,&1dquo;婢子们给女郎请安。”
弥生叫免礼,其中一个圆脸梳环髻的朝她一笑,&1dquo;咱们等了女郎半个多月,女郎今日可算来了!”
另一个梳垂挂髻,略微年长些。往右比了比手,&1dquo;婢子给女郎引路,请女郎随我们来。”
弥生听了她们的话很纳罕,边走边道,&1dquo;方才说等我半个月,怎么回事?”
年长那个恭勤的答,&1dquo;郎主年下就吩咐给女郎准备院子,我们是专派来伺候女郎的。地方都归置好了,只伸长了脖子等女郎来呢!”又道&1dquo;我叫皓月,她叫皎月,我们是姐妹俩。院内还有个粗使的仆妇,专管浆洗衣裳的。日后女郎有什么吩咐只管差遣我们,我们一定尽着心的侍奉女郎。”
弥生有点摸不着头脑,既然早就准备让她进王府了,那是不是说王家那门婚,即使她不去央求夫子,他也不会答应?看来是白cao了心,还说了满话,把自己的婚事jiao给夫子打点。如今且要愁的,听他话里话外晋阳王是大拇指上挑着的人选,接下来还不知怎么样呢!
心里犯着嘀咕,转眼入了后园。乐陵王府虽然不及晋阳王府华美,终究是王侯府邸,大且气派。没有飞扬的殿顶,檐下却有jīng妙的和玺彩画。园里曲径通幽,恰到好处的秀丽别致。弥生暗中一叹,莫非连屋子都随人的么?处处景致透着内敛,简直像夫子的为人,圆滑、聪警、不事张扬。
过垂花门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眼,木质匾额上写着&1dquo;卬否”二字。很少见的名字,出处是《诗经》——人涉卬否,卬须我友。卬否通俗点的解释就是我不走,啧,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想太多,只觉得夫子果然是有学问的人,连院名都取得文绉绉的。
卬否是个朝阳的独立院落,在王府的东北角,离正门比较远,算是相当清静的所在。跨进正屋,屋里暖意融融,有种炭燃烧后出来的特有的木香。室内摆设仍旧是雅,卷头书案边上竖着一排多宝格。正屋另一头设绣墩和四扇屏风榻,是供她起坐用的。再往里,两腋有紫檀雕花地罩的隔断,后面垂着厚厚的妆缎幔子。她看了圈,四合netg、曲足案、梳妆台和日常用的箱匣一应俱全,那是她的闺房。
这闺房,布局竟和陈留差不多!
皎月打了热水来给她洗脸,皓月托着衣裳出来,笑道,&1dquo;女郎平素就穿学里的大袖衫么?郎主临行时吩咐过,给女郎置办几身裙襦,在府里也好替换。”
弥生看了眼,镶金丝丹纱杯文罗裙,那样艳丽的红!她有些为难,连及笄礼那天的曲裾深衣都是暗红镶黑滚边的,以前当真是没穿过这么刺眼的颜色,心里总归别扭。因道,&1dquo;有素净些的么?怎么拿了件这么红的!”
皎月看了皓月一眼,&1dquo;料子都是宫里赏赐下来的,郎主一匹一匹的挑,最喜欢的就是这套。奴婢们想,过会儿女郎要在郎主跟前侍奉,穿上这身衣裳,算是领了郎主的qíng,好叫郎主高兴些。”
皓月忙道,&1dquo;既然女郎不爱穿这个,那换一件就是了。我瞧那件藕荷素纱的蛮好,女郎且稍待,婢子这就去取。”
&1dquo;罢了,就这件吧!”弥生怏怏叫住了,她们这么一说,她还挑什么?不管自己喜不喜欢,夫子的qíng到底要领的。他老人家日理万机,还要抽出空来给她选衣料,这样的师傅哪里去找呢!
皎月上来替她宽衣解带,她又想起才刚遇上的三个女子,一时来了兴致,打探道,&1dquo;府里的小夫人有几个?我先头瞧见的,那么漂亮!”
&1dquo;再漂亮也比不过咱们女郎!”皎月拿着合欢抱腰仰脸笑,&1dquo;我头一眼见女郎,竟恍惚觉得是天仙下凡了!再者知道女郎是陈留谢家的女公子,我们姐妹能贴身伺候,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1dquo;是这话!那些女子,算不得小夫人。不过是藩王示好敬献来的,没名没分的留在府里。大家当面唤声女郎,背后只叫&1squo;南苑蛮子’。别看一个个锦衣玉食,其实能比咱们做奴婢的好多少呢!郎主平常忙,朝里有政务,学里又兼着祭酒。听说在外面有名号,叫乐陵君子是么?你看这样白璧无瑕的品xing,若是纵qíng声色,岂不白糟蹋了好名声!”皓月给她抹了桂花油篦,拿步摇绾了个随云髻。左右审视一番戴上花钿,又自顾自道,&1dquo;那些女子连姬妾都排不上,不过是郎主寻常的消遣。空闲了叫唱个曲,献个舞,当不得真。横竖女郎看,若处得过来,走动走动也没什么。若是瞧着碍眼,两不来去就是了。”
弥生不防她们是这态度,心里自然揣测着,夫子对她们大约不甚上心,连着府里的奴仆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皎月眼弯弯,就着案上烛火打量,啧的一声道,&1dquo;女郎换了裙襦,全大邺找不出第二个来了。怪道郎主高看一眼呢,梳妆好了恁地齐全!”
皓月一听,拉下脸狠狠白了她一眼,&1dquo;就知道混说!郎主只女郎一个女弟子,若不看顾着,谢老面上也难jiao待!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把鞋拿来!郎主八成等着,早些过去点个卯,或者立时就叫回来歇着了。”
于是一通拾掇,上下都归置好了又往正院里去。
前面挑灯而行,弥生对掖着袖子跟在后头。九曲十八弯的转了半晌,头都有些晕了,才现走的并不是来时路。夫子已经挪到休憩的的内院去了,那地方叫静观斋,檐下挂着夫子亲的牌匾,大门两侧灯龛里的火把子熊熊燃烧。的确是静得很,进出的仆婢提着气,下脚都是极轻的。偌大的园子里只听见松蜡炙出油来的吱喳,这么多人,竟连一声咳嗽都不闻。
弥生没来由的紧张,人总是会被环境影响。以前在太学里虽然严谨,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她只知道夫子是令人敬畏的尊长,今天才真正意识到,他和寻常人不同。他是皇子,是这惶惶帝都离皇权最近的人,是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
她吸了口气,闷头跟皓月皎月到了静观斋门前。她们却在檐下顿住了,低声道,&1dquo;婢子们在门外候着,女郎进去吧!郎主不爱跟前人多,女郎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给我们传话。”
弥生咋舌,夫子在家的作派真像个皇帝!太学里行走已经够端着了,家里的规矩果然比在外头还严些。
她吐了吐舌头,&1dquo;闹得怪瘆人的,夫子素来这样凶么?”
皎月冲她挤挤眼睛,&1dquo;女郎师从郎主,郎主的脾气,女郎会不知道么?”
这倒够她好好琢磨一阵子的,若论夫子的脾气,其实她了解不多。应该来说深不可测。前一刻还谈笑戏谑的,后一刻又拉脸子摆谱。好些人说女子善变,可是她觉得用在夫子身上也很合适。只不过这话心里想想便罢,真要说出口,她是万万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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