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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两面派(第1页)

气氛的僵硬可以想象,被他怼倒的山羊胡子顿时气得倒退几步,气呼呼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也没再说什么。他极力想要维持一种名门望族的矜持和气度,至少不希望在大家伙面前丢脸,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扼制住双腿与全身的颤抖——事实,大多数在场的人都差不多一个怂样。年轻一辈的族人们终日生活在凡人的享乐生活之,缺少历练和苦难,这会儿暴露出弊端来了:他们从未见过杀意如此旺盛的活物。

杀气这种东西,说不清也道不明,并不是你把眼睛瞪得跟铃铛那么大算杀气的。这种方法只适用于张飞之类的杀猪大汉,如果诸葛亮和周瑜这类将把眼睛使劲撑大,估计看着会特别好笑……

尹族属于那种“不需要做什么动作能感受到杀气”的巨头,他这号人,要往前倒腾几千年得叫御前侍卫,搁在几十年前是敢拿着大刀和鬼子对砍的勇猛士兵。反正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代,只要他有心将杀气暴露出来,便可以迅区分开自己和凡人的不同。

那是从根骨,从灵魂散出来的阴冷杀意。

“少爷,玉米。”阿九瞬间又出现在尹族背后,手里捧着一大叠新鲜玉米,气息竟然没有半点不匀。好像这堆玉米一直都放在一个离这间屋子不远的地方温着,她去了,拿起来走。

“哈哈哈,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啦!”尹族翻脸翻的书还快,立马又哈哈大笑起来。而与此同时,他身那股莫名巨大的杀意也是忽然淡去,让顶着压力的众位宾客不由地身一轻,长吁出一口气,“交易嘛,什么是交易,嗯?交易是要让双方都得利的啊!该给的……我自然不会少,放心哦,不会少的。”

他嘻嘻哈哈地保证着,并向下面在喘气的客人了个“ok”的手势。

在场的人无不心惊胆战,方才尹族展现出来的“气”和“场”,俨然已经到达了七宗魔的水准。虽然这并非正面的实力较量,但无论如何,能弄出这种气场的人都不一般,要不是时代变了,他们见到尹族指不定还得跪下……这些家伙纷纷表示认怂,交易也不交了,吃了两个玉米棒子,纷纷谢主隆恩,逃一样地从大山里溜走。

尹族也不留他们,只是让阿九前去送一程,他自己默默地坐在烧烤架,一串一串地烤着方才没有用到的肉。他烤一串,吃一串,却不肯加什么作料,像老牛嚼草一样平淡地咀嚼着,咀嚼着……

一道金光从天顶闪过,大山变成了房间的大厅。

一个身着白大褂,指甲五尺长,头戴乌鸦面具的身影分明坐在尹族对面。他俩面对面地坐在木质的地板,也不说话,这么默默地对视着。尹族能感觉到来人在打量他,乌鸦面具背后的眼睛是一双淬毒的眼睛,每一寸光芒都异常邪恶。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尹族似乎也能想象到来人此时此刻的表情,那是被时光逐渐冷却的愤怒,如同由岩浆变化而来的黑曜石,带着新鲜仇恨的气息。

————

“都看到了吧?”尹族嘴不停,抽空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意料之。”貘?的声音像是用指甲在挂黑板,充满了刺耳的不协调感,不禁让人头皮麻,“这些没有丝毫胆性的家伙,稍微施加一点儿胁迫受不了了,要是他们会冒着得罪你的风险来效忠我,我反而觉得不正常。”

“哼哼……你要是有胆性的话,何不用真身来见我?”尹族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大过年的……拜访一下老朋友还要用灵魂替身,你也好意思说别人。”

“第一,我不是你的老朋友,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你。第二……胆性和愚蠢是两码事,一般来说,越是有胆量的人,死的越惨。孔子不也曾说过嘛,像仲由那样,刚正不阿而又无所畏惧的样子,或许会不得善终啊,最后果然被他言。”貘?伸出他尖尖的指甲,认真地划了两下,“我只是来确认你是否收到了我的讯息……既然你收到了,我也懒得再说一遍。”

“你把我当成什么层次的人了……你不是想说所有我帮过的人都不得好死吗?”尹族百无聊赖地挥了挥手。

“你变了,尹族,你真的变了。”貘?的半身稍微挪过来了一些,“如果是以前的你,根本不会帮助那个倒霉的司机去处理血衣,也不会为了以防万一,将你自己用来保命的衣服送给一个素未谋面,才认识了不到几个小时的小姑娘。你会不顾一切地在半路切开车厢,将这些小鬼全都杀掉,然后再抹去目击者的记忆。”

“是什么让你变了?你又是什么时候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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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轻轻地点了点头,向前跨一小步,化成一道阴影消失了。

甭看他们七大妖魔氏族在人间混的风生水起,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但所谓“隔行如隔山”,在妖魔的世界里,这些家伙充其量是个传声筒,见到妖巨头该怂的还是得怂。不过一些小小的人力、财力而已,像七宗魔这种等级的大佬,随时都可以将现在的妖魔氏族废掉,转而拥护一个新的。算阿九最多也只负责掌控其的一个氏族,别的氏族的人见着她也得给个七分面子,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食人魔尊……您可考虑清楚了?他是猎魔人啊!”那位之前开过口的络腮胡子族长眼见情况不对,便摆出一种苦口婆心的样子劝道,语气、神态都像极了七老八十的人类,“且不说猎魔人和我们的关系,据我所知……您的哥哥是在十年前被一个猎魔人杀死的,凭着这种关系,这种足以被称为‘世代血仇’的关系,您真的还愿意会投入猎魔人的阵营吗?”

他们都没想到尹族会把自己作野狗,十几来号人愣是没有一个反应过来,全都僵住了。

他这话一说,一众宾客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们有兔子精,有野猪精,有野牛精,要他们吃这些东西,性质和你逼着一个人吃一顿人肉大餐差不多,这谁还敢下口啊!偏偏他们还不能怪尹族招待不周,要是按着凡人的烧烤标准来看,这些肉质都是必备的,总不能让人只吃烤玉米不是……一番计较之后,所有的家族代表纷纷表示最近都想吃素,换换口味。毕竟眼睁睁看着自己未成精的同胞被摆到餐桌,跟人类吃猴脑一样,只要是个善性未泯的人,都是不忍心下嘴的,看去多瘆人哪……

“哦,都吃素啊……抱歉抱歉,忘记你们是妖怪了,我的错。”尹族一下子明白过来众位宾客的难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前些日子刚刚接待了一批从西方来的血族代表团,他们都有舔舐同类鲜血的习惯,我还以为你们也不忌这口呢……阿九,把这些东西都撤了吧,弄点儿玉米之类的来烤烤。”

“我希望……当他真的找门来的时候,不管他找的是你们哪一家,你们都要来找我,并且把他出现的地点、时间、联络方式都告诉我。我不要求你们去强行忤逆他的意思,毕竟天大地大,老命最大……如果貘?真的到了那个程度,你再不按他的吩咐去做,下场会很惨……”说到这儿,尹族稍微停了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们可以按他吩咐的去做,但只是把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告诉我而已,相当于当个两面派。”

将整段话都听完后,山谷间陷入了长久的寂静,没有人再多说一个字。

因为他们和人类打交道已经很久了,学会了不少重要的人际交往经验,其有一条是:如果一个实力你强很多的人开始使劲儿夸你时,你得多留几个心眼了,他指不定是想把什么难天的锅一并甩给你,然后美其名曰“能者多劳”。其实他们自己手下的公司也都挺会玩这一套,给一些老实人在年底弄一个“模范员工”的奖励,多个五百块钱,然后明年再把所有积攒下来的疑难杂症全都丢给他解决,如此循环往复。

不料……尹族真的如野狗一般,说变脸变脸。他当即翻下脸皮,脑袋微微测斜,将全身的杀意毫无保留地倾斜出来,并用阴测测的语气回道,“我可以让你们活着走出去,这样够不够?”

……

“那么……在阿九把玉米弄好之前,我们谈谈事情。”尹族搓了搓手,脸露出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容,“诸位在妖界和人间充当着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有些鼻子冲到天去的高傲妖怪可能并不怎么看的起你们,说你们也只能借着大量的钱财在人类世界威风威风……他们大错特错。在现代世界,情报才是最值钱的,秘密才是最值钱的。谁掌握的秘密越多,谁能在各种各样的争斗之占得先机,你们妖怪也是一样——”

听到这儿,一些年轻的代表不由自主地满面得意,而稍微有资历一点儿的老江湖,脸色则是纷纷凝重得好像要滴出水来。

“我估摸着……这家伙最近得到了一件神乎其技的宝贝,叫做‘魂’器,其形体是一枚金黄色的小戒指,一般戴在右手指。那本来是我的东西,但出于一些原因,现在流落到了他手。貘?拿到了戒指后,先是要吸收人类灵魂的各种负面情绪,恐惧、绝望、痛苦、愤怒……戒指是以此为食的,情感越强,貘?的力量也越强。”尹族有条不紊地解释着,“你们猜猜看,得到了足够的力量之后,他会做什么?”

在场的各位都不是傻蛋,稍微想了想后,便得出了答案——“组建自己的情报络?”

“没错!”尹族像幼儿园老师一样兴奋地大声喊道,“在现代社会,单人英雄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他想要真正在人间和妖界都找寻到立足之地,必然会要寻求可靠的情报。如果我的估计没有错,这个所谓的‘情报’多半是你们了。”

他们屏息凝神地等待着,等待尹族话语必将到来的转折。

“——因此呢,我这里啊,有一个小小的任务想要派给你们。”虽然口头这么说,但尹族的阴笑、神色、音调都没有丝毫平等商量的意思,反倒是充满了“要是敢不接我弄死你们”的暗示,“最近,三十天内,有一个叫做貘?的妖怪砸了我的场子。虽说我不是正统的猎魔人……但好歹还是有属于自己的‘领地’的。我想,已经和猎魔人教团斗了几百年的列位应该都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们猎魔人和野狗一样到处滋尿,有尿气味的地方是咱的地盘,现在别的狗闯进来了,换了你,你能忍得了吗?”

这笔账并不难算:尹族看去相当不好惹,如果诚如他所言,貘?也一样不好惹。尹族的交易方式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折的选项,最好是两边都不得罪,糊弄糊弄得了,皆大欢喜。

“如果这是交易的话……我们能得到什么呢?”一个捏着山羊胡子的老头站起来,颤巍巍地问道,“所谓的交易,双方应该都有好处才是。”

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番尹族的底线、态度,顺便敲敲竹杠,从他手尽可能挖点儿东西出来。在人间混了几百年,这些妖精的法术本事不见长,唯独“与人斗”的本领被炼得无纯熟,几乎都可以胜任大部分公司的法务部门了。

“……”阿九呆呆地站着,不说话,也不朝这边看。

“行了,这些事情咱们可以之后再讨论。”尹族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他们的言论,也没有像真正的猎魔人那样对“异类”摆出进攻的姿态,这种可疑的态度反而让他的举动显得越捉摸不透,“大家吃烤肉吧,各种各样的肉都有,羊肉、牛肉、猪肉、兔子肉……反正诸位未成精的同族基本都在。”

直到这时,诸位宾客方才意识到,无论他们曾经以为阿九是怎样的人,她如今都已经不是了。

阿九没有对他们做任何解释,事实,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这些将目光全都投注到自己身的宾客们。.她漆黑色的眼眸半闭着,双手极有气质地叠好,垂在腰间,一呼一吸都仿佛冰原的一阵凉风,充满了冰的优雅与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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