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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止站在那,看着孟轻尘被妇人带进去的背影,忽然间竟然怔在了原地,一向将世事掌握在手中,有条不紊地控制着的岩止,这是此生以来,第一次大脑空白无法应对她,恨不得能够堵住那个时而聪明时而又的的确确蠢得要命的小女人的嘴,他要如何跟她说那不是中毒,是女人的葵水。
良久之后,他淡绿色的瞳孔才缓缓地一柔,闪过一抹意味复杂的波纹。
他垂下了眼帘,唇角却是高高地翘起,轮廓的线条越深邃,唇畔的笑意也越深。
这个孩子,彻底长大了。
她总能有办法让他情绪失控。
孟轻尘被妇人领进了屋,妇人的匈奴语夹杂着奇怪的口音与别的语言混合其中,孟轻尘的匈奴语生硬又怪异,两人几乎对对方的话一知半解,但却一点也不妨碍沟通。孟轻尘的话并不多,倒是妇人十分热情,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岩止送过去,又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孟轻尘送来。
“我们生活在山里,没有你们那么好看的衣服穿,这是我们常穿的猎装,虽然不大好看,但是请你相信,它真的很舒服,希望你会喜欢它。”妇人将衣服放在孟轻尘旁边,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这个长得和他们不一样的女子的衣着容貌,长长的裙子,温柔的样式,好看极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哩,可是穿着这样的衣服要是干起活来,一定不方便。
孟轻尘接过妇人送来的衣服,点了点头:“谢谢。”
“来葵水期间受了寒不好,你只管换上衣服,我给你弄一碗热肉汤来。”妇人见孟轻尘似乎愿意接受这套虽然舒服,但是却有些粗鄙的乡野猎户家的女人所穿的胡装,高兴地叮嘱了孟轻尘几句如何处理葵水之事便出去给她准备肉汤了。
孟轻尘照着妇人的穿着模样,把这套胡装往自己身上套上也并非难事。
玉埂山崖底的这片水月洞天虽四季如春,可到底是在玉埂山中,因此他们的衣饰多为毛皮所制的袍服,只是更为合身些,袖口领口裤口都是扎紧的,色彩较为黯淡,腰间的腰带则色彩鲜艳,上身还得罩上一层紧身坎肩,下身则是干净利落的裤装,即使是女子也和男子一样。
孟轻尘换下湿漉的衣服便随意地将自己的长给拢了起来,如男子那般高高地束成一络,露出了纤细白皙的脖颈,那圈颈部上几日前拜岩止所赐的淤痕也奇妙地越消淡了,几乎难以再看出了,这让孟轻尘一度感到困惑,不知它为何好得那么快,十分不合常理。
掀开帘子走出来,孟轻尘便见到岩止已经坐在桌前与妇人以及她的丈夫说话,妇人的丈夫也是一副猎户打扮,体格高大,皮肤黝黑,脚上的靴子还粘着潮湿的泥土,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不久。
孟轻尘微微挑眉,她一出现,三人齐刷刷地便将目光注视在她身上了,孟轻尘倒是很淡定,她从来不是个在意自己外表的人,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此刻这副打扮会不会让人觉得很奇怪。反倒是岩止,孟轻尘不得不承认,岩止虽穿着粗陋而并不华美的猎户装,可他生得太出众了,即使穿成这样也还是气宇轩昂,霸气十足。
孟轻尘很沉静地坐到了四方木桌空出来的那一面,桌面上已经放着热腾腾的肉汤了,孟轻尘虽不爱喝这些东西,只觉得膻味太浓,可她还是硬着头皮一口一口往嘴里闷送,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在玉埂山里折腾了那么久,自己又受了寒,把这个东西喝下去总归是有好处的。
岩止亦是一愣,他从没见过孟轻尘这副打扮,竟是十分的潇洒利落,白皙的颈部露了出来,柔软的青丝也束在了脑后,无端端让人感觉别有一番风味,恍若寒雪初融,月华与星辉相惜,十分耀眼夺目。
“这位姑娘是?”那位皮肤黝黑的高壮男人也是愣住了,惊奇地盯着这一个长得和西域人丝毫不一样的女子。
“括木,这是人家的妻子,你再盯着人家姑娘看,不挨拳头是不可能的!”妇人笑眯眯地开着玩笑道。
妇人的话似乎很奏效地取悦了岩止,岩止没有反驳,这让括木和他的妻子更加相信这一对年轻的男女是一对夫妇了。
妻子?
咳咳咳……
一口肉汤噎在喉咙口,孟轻尘的脸色顿时一涨,硬生生将那一口肉汤咽下去后,便被烫得忍不住一阵一阵咳了起来,呛得不轻。
岩止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支着颊处,另一只手动作十分熟捻自然地在孟轻尘的背上拍了拍,替她顺气,他似笑非笑地勾着唇,似乎心情极其愉悦,可是孟大将军却郁闷不已,因为他根本就是故意误导这对夫妇,竟然也不开口解释!
谷中的夜晚来得尤其早,到了夜里,即使是空气潮湿温度怡人的崖底幽谷也不由得快降温,十分的寒冷。
这户人家本就只有夫妇二人,屋子极小,并无多余的屋室,也许是世代久居这世外之境中,很少见到外人来,夫妇二人对岩止与孟轻尘极为热情,听闻了有外人来,分布在这谷中各地居住的族人们也都纷纷来看他们,竟也一度将括木家的门槛给挤坏了,直到了夜幕降临,括木和他的妻子才将部族族人们都赶了回去,自己也就近到了族人家中暂住,把自己的屋子都让给了岩止二人了。
岩止虽贵为匈奴皇子,并且即将成为这个帝国至高无上的王者,可他的适应能力似乎十分地强,丝毫不介意这一屋一榻简陋粗鄙的环境,脱了靴袜便和衣上了榻,他体型修长高大,此刻正坐在那,一只膝盖曲起,一手随意地搭在上面,看着那个踟蹰地站在那不肯再往前走,凝着眉似乎在思索一些什么的小女人,岩止幽深的眼睛里噙满了戏谑的精光,邪魅极了。
孟轻尘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从前她丝毫未觉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可自从与赫娜公主交谈过之后,她便隐隐有了些忌讳,若是因此无端端受了折磨,岂不是冤枉?可若和着衣躺下,像从前一样,似乎并不像贺娜所说的犯了神的忌讳。
岩止并不知道孟轻尘在想些什么,利剑一般浓郁的眉锋轻轻一挑,岩止深邃的眼睛泛起一抹促狭之意,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很慷慨地建议道:“这里,留给你。你也可以选择在其他地方入睡。”
也许这个孩子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总算开始有一些像女人一样的羞涩念头?
这是一个好现象,也难怪岩止会如此慷慨。
除了这一个床榻和床榻上的毛皮毯子,岩止迅扫了一圈这个不大的简陋的屋室,似乎没有第二个去处可以保证她一夜的温暖。
孟轻尘凝着眉想了想,她的眼睛也迅在这个屋室扫了一圈,然后脸色顿时一黑,责怪的是自己忽然的扭捏作态,同榻而眠罢了,她的心思从来不像其他女子一样讲究细腻,她可是从小无数次与将士们席地而眠,以天为被长大的,就是爹爹也不曾教她避讳这些虚名烦节,穿着衣服,没有关系的。
如此想着,孟轻尘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床榻很高,因为西域人的体格一般比中原人都高,因此孟轻尘爬上去的时候还是稍微有些吃力,坐定以后,扯着毛毯钻了进去,准备躺下休息。
经过这两天在玉埂山的折腾,再加之葵水来袭,她实在是累坏了。
她乖巧地爬了上来钻了进去,岩止温热的体温便迅地率先暖和了她的脚,岩止随手将毛毯往她那多扯了一些,然后便开始解自己身上那套猎装的上装扣子。
他的这一个动作顿时让孟轻尘面色一变,一骨碌爬了起来拉下岩止解扣子的手,表情严肃,像是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岩止幽深淡绿的星眸顷刻间滑过浅浅的疑惑,性感的薄唇稍稍一抿,然后开口:“只是脱衣。”
她当然知道他在脱衣!
孟轻尘一向淡定沉静的小脸难得地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情,踟蹰了片刻,然后闷闷地开口询问:“你不怕会疼吗?”
赫娜说,若是脱了衣服睡在一起,全身像被虫子咬一样疼,身体还会像火烧起来一样痛苦。
岩止眸光一敛,深沉了下来,那双眼睛似乎安了穿透一切的利箭一样试图看清楚这个小家伙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见岩止不说话了,孟轻尘皱了皱眉,很认真地开口说道:“可是我怕疼。”
她从来没说过怕疼这样的话,那是因为人往往最恐惧的,不是因为已生或者正在生的痛苦,而是想像起来很可怕,可是还没生过,并且有可能生的事。
孟轻尘想起幼年时候隐约间听到爹爹和娘亲在屋子里时出的痛苦的呻吟声,她便更加肯定赫娜所言不假了。
岩止拧了拧眉,那冷峻的川字便在他的眉间若隐若现,这个孩子,在没头没脑地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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