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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运粮帮工（第1页）

很快，在税吏与村长的一番协商后，「贡义村」一年一度的朝廷征税开始了。

村里的所有家庭，需要以「户」为单位，派出一名代表者，排队依次配合税吏收税，整个过程，大概会有两个重点事项：

第一项，家庭的代表人，报告自己家中现在的人口情况，例如：去年多少人，今年多少人，是否有新生儿出生，是否有人死亡……等等。

在这个环节，税吏并不担心农户会虚报人口，因为每一家的代表人，在上报家里的户口信息后，在一旁配合税吏的村长，都需要与代表人一起签字画押，并承担连带责任，如果，以后被官府现了存在虚报、漏报的情况，惩罚将是非常严重的，所以，一村之长，往往非常小心，早就已经摸清了全村各家的大致情况。

第二项，在获知农户家庭的最新信息后，税吏会根据各项国家制度，按照人丁、田亩数量、面积，等情况，计算得出，该农户本年度需要缴纳的税费金额。

而这个时候，如果农户缴纳的是「货币」，流程就会相对简单许多，税吏只需要检查「钱币银两」的真假与数量无误，随后入账，记账，并开具今年的已缴税凭证，即可完成。

可是，如果农户缴纳的是「粮食」，整个过程就会变的繁琐，税吏需要先将金额折算成对应的粮食数量，然后进行粮食的品质鉴定，称重，打包，加成，等事宜，在这之后，才能进行后续入账，记账，等完结手续。

不过，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排队交税的队伍中，准备以「纳粮」方式缴税的农户，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

实际上，现在的赵凡，并不关心缴税的具体细节，他混在一小撮人群中间，一边观察着税吏队伍，一边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关于「运粮帮工」的事情。

赵凡看到：

整个税吏队伍，由一名税吏，十二名兵卒组成，但奇怪的是，当税吏的征税工作开始后，只有两名兵卒从旁协助，四名兵卒负责维护秩序……而另外的六名兵卒，竟然坐在一棵大树下，吃起了野菜馍馍……

对于这种情况，赵凡虽已内心猜测「他们有没有可能是轮岗制度？」，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好奇的向周围的村民问了一句：“唉？为什么那六个当兵的，在那里吃东西？不上去帮忙呢？难道不怕受到责罚吗？”。

原本，赵凡已经做好了，没有人回应自己问题的准备，可没想到，自己刚刚问完问题，就察觉到有几个同村的人，向自己投来了一脸诧异的目光，像是再说：「什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只不过，当那几双眼睛，在看到提问的人，正是那个「曾经失忆过的铁蛋」时，便又理解般的恢复了正常，扭过头去，同时，一个年龄约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说道：“那是因为，他们几个不是当兵的，而是帮助运送粮食的帮工……”。

听到解释，赵凡立刻打起了精神，内心暗道：「帮工？他们就是运粮帮工？」。

心里一边想着，赵凡一边向说话的青年人看去，只见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老村长的长孙，名叫「苏桓」，根据赵凡了解到的信息，他是这个「贡义村」里，目前，唯一去「定远城」上过学的人，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苏桓平时在村里的为人，相对清高与傲气，似乎不太能看得上诸如：狗蛋、皮锤、闰土……这些人……所以，虽是同村乡里，赵凡也没有和这个苏桓说过一句话，而今天，应该算是第一次。

不过，既然苏桓是知道内情的，赵凡也就不能错过这个了解更多信息的机会，考虑到对方有去过「定远城读过书」的背景，他便用打算用一种，读书人都比较受用的请教方式，来与其沟通。

赵凡很快调整了自己语气，恭敬中掺杂了几分崇拜的说道：“噢……原来是这样，苏兄果然见多识广……只是，在下还是不太明白，既然他们都是帮工，为什么要穿着兵卒的衣服呢？还望苏兄能够不吝赐教……”。

然而，在听到赵凡的话后，苏桓再次表情奇怪的扭头看了看「铁蛋」，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是因为「铁蛋」提出的问题本身，而感到奇怪，而是奇怪于「铁蛋」的措辞与说话方式，这让他感觉到，眼前的「铁蛋」似乎不像是一个没有读过书的人。

虽是感到一丝诧异，苏桓却还是开口解释道：“……这个问题嘛，要从「长丰皇帝」还在位时说起……长丰二十一年，我大宋曾经颁布过一条法令，该法令规定，各地朝廷官府、官员，在征用农户百姓，参与有公务性质的劳动时，必须按照一定标准，向百姓支付相应的劳动报酬……只是，许多年过去了，因为种种原因，这条法律，在许多情况下，并未得到有效的执行……”。

苏桓的话，让赵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同样产生兴趣的，却不止赵凡一人，只见这一小撮村民中的另外几人，在听到苏桓的解释后，也纷纷侧目，饶有兴致的倾听了起来，很显然，这几个村民，虽然知道那六个兵卒的真实身份是帮工，但他们并不知道，关于「帮工为什么穿兵服」的具体由来。

周围众人，认真聆听的态度，让常以「读书人」自居的苏桓颇为受用，于是他继续说道：“……像「定远城」附近这一带的村落……每年都会有多位税吏大人，分区域进行巡游征税……而每位大人，只会配备五六名贴身兵卒，供其差役……虽说税吏大人们，每年都提倡村民们将粮食兑换成银钱再进行交税，可你们也知道，每次征税时，还是不可避免的会收到一些「纳粮」……有纳粮，就会存在运输的问题……算上各种钱、粮、杂物……税吏大人自带的兵卒显然人手不够，所以，就需要役使当地的村民做帮工……可问题就来了，劳役帮工，按照法令需要支付报酬，可没有费用支付怎么办呢？……那么，就让各村协商出指定数目的劳役……然后，让劳役在帮工的过程中扮成兵卒的模样……避免被巡查使查到，公然违法法令……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已经许多年了……”。

“那巡查使大人，在巡查时……就真的不知道这种情况吗？”：还没有等赵凡问，另外一个村民就忍不住问道。

听到有人问出这个问题，苏桓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在嘲讽谁？只见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你没有当过官吧？……官场上的许多事情，明面上能说得过去……也就过去了，很多事情较不得真……只要你不当着巡察使的面，明目张胆的违反法令……把该做的表面功夫都做足了……穿上兵服，你给了巡察使面子，那巡察使，也自然给你面子了……就权当是不知道了……”。

虽然，苏桓的这段话，说的有些含糊其辞，但赵凡一听，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这完全得益于「他在地球世界时，看过的那些反腐电视剧」，一瞬间，几个熟悉的词就闪入到了他的脑海中「人情世故、结构化腐败……」，他知道，导致「运粮帮工」这种现象，演变成现在的模样，肯定不是一两个税吏可以决定的，这背后势必有一系列复杂的因素，环环相扣。

而这一刻，赵凡也再次对「山高皇帝远、皇权不下乡」这两句话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但他的表情上，并没有呈现出丝毫的异样，只是依旧有些恭维的说道：“……多谢苏兄解惑，今天受教了……佩服，佩服……”。

苏桓显然也对「铁蛋」的恭维，与斯文的说话方式颇为满意，对着「铁蛋」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补充了几句：“……现在基本的规矩是，税吏大人在一个村征税后，这个村负责出六名帮工，协助运粮到下一个村……所以，现在树下的那六个人，肯定是上一个征税点「方村」的帮工……等会他们吃完饭后，应该就会脱下兵服，回「方村」去了……”。

苏桓说完，又有另外一个村民略带抱怨的说道：“哎~官家的事……也就那么回事……这帮工，就是一个出力不讨好的活计……累不说，还没有铜板拿……所以没人愿意去干，都是抽签决定的，村里有青壮劳力的家里，抽到谁算谁……今年，就看看，不知道哪几个家伙要倒霉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