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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奕心神一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看过去,远处蜿蜒的山麓间长长的依仗浩荡而来,红黄蓝三色的旗帜隐约在长青的林木中间显现出来,一个“晏”字会偶尔随风扬起,赫然是大晏此次派往云都的使团依仗无疑。蝤鴵裻晓
为了彰显国威,无论是车马还是随行的护卫军选的都是最上乘的配置,他们的前进度本来应该很快,但是很奇怪的,此时那队依仗却像是挪动的万分艰难,说它是“挪动”一点也不夸张,三百人的队伍能有多长?秦菁明明是已经看着那先头部队从路口处拐了过来,可等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还没有看到队尾。
她隐隐觉出点蹊跷就扭头去看白奕道,“你对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白奕脸上扬着笑,完全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他故作神秘的眨眨眼却是笑而不答,“你且等着看吧。”
他这个人玩心重,秦菁知道此事若要强问也定然问不出什么,索性也就耐着性子不再开口。
那队依仗仍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度缓慢的行进,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由两里之外的路口行至秦菁他们脚下,等到走的近了秦菁这才看清楚是他们那队里出了状况,不知道是突恶疾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时不时就有马匹突然四蹄软跪倒在地,而马背上的人往往防备不及,都是一头倒栽下来啃一嘴泥,为了不耽误行程,落马的人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可重上马之后不多时又会旧事重演,到最后就连主帅樊爵都未能免于这样平地栽跟头的命运,生生的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随行的侍卫赶紧上前去扶,这才让他不至于和其他人一样摔倒在地,此时这个叱咤沙场多年的铁血将军已经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冷静,他几乎是气急败坏的一把推开前去搀扶他的那两个侍卫,满面通红的怒声道,“罗平,这些马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有弄清楚吗?”
彼时叫做罗平的副将正在后面手忙脚乱的指挥队伍前进,闻言赶紧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跑过来,满面尴尬道,“不知道是不是咱们的马到了这里适应不了水土,很多马都出现了腹泻的情况,现在马匹虚脱无力,怕是赶路会有困难。”
因为是马队开路,后面人的行进度自然也会跟着受阻,马粪洒了一路,后面的步兵忍不住的躲避这些污秽之物以免弄脏鞋袜,早就四零八落溃不成军,整条官道成了流动的菜市场,吵吵嚷嚷的乱成一团。
为了不至于滋扰百姓的日程生活,大秦皇室的猎场特意选在了地处比较偏远的其庐山附近,快马加鞭往返于云都之间也要差不多一天时间,方圆数十里都没有比较大的城镇,此时他们刚刚来开猎场不过半日,本来是计划好了时间准备在天黑前赶到前面镇子的驿馆过夜的,现在代步的马队出了问题,如果不能如期赶到下一个镇子,只怕就要露宿野外了。
若是平时征战在外风餐露宿倒也是家常便饭,可是此次的云都之行他们是代表的是大晏统治阶级的颜面,堂堂的大晏使臣因为几匹马拉肚子拉到走不了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樊爵的脸上铁青一片,“什么叫水土不服?来的时候路上也是大半个月都没事,你现在来跟我说水土不服?分明就是有人搞鬼故意想要阻挠我们的行程,还不快去给我查清楚?”
罗平跟着樊爵征战多年,建立了不少功业,并不是个虚有其表的草包,刚一察觉马队有异他就怀疑到了这一点,马上让人把负责管理马圈的侍卫都叫过来询问过。
当时为了保险起见,这次使团的随行人员除了付太后亲自指派的几位文官,其他人都是他亲自从樊爵军中调配上来的心腹,这些人都是铁骨铮铮的硬汉,更是对樊爵忠心耿耿,绝对信得过,若是有人想要从他们当中做手脚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是无绝对,他还是第一时间把人都叫过来一一查问过,十二个人口径一致,没有现任何的纰漏和可疑,或许从根本上来将,他自己是个武将,最重情义二字,本身就不屑于怀疑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所以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会儿樊爵提出了同样的疑问,罗平不免为难,“咱们的马一直都是咱们自己人负责看管喂养的,末将已经把所有相关人等叫过来一一问过了,没有现,不可能是人为的原因所致,反而这云都与我们大晏相距上千里,气候不一,所养的植物也有差别,会不会——”
罗平说着其实自己也不能完全信服,就算这些马因为啃食了草场上的某种植物而引了恶疾,可毕竟他们在大秦也不是一两天了,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的在这要往回走的节骨眼上。
说到底他心里也还是怀疑,倾向于人为原因,只是苦于无迹可寻,只能想别的办法来自圆其说。
樊爵心里更是百思不解,他实在是不能理解到底有什么人会对他们下这样的手,大晏与大秦的国书刚刚签定,眼下他们还处于云都的势力范围,就算只是为了促成这次的和谈,秦人也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动作,相反,他们还应该不遗余力的保证自己一行顺利回到大晏。
当然,他满脑子的军国大事,肯定是想不到今日搞的他们异常狼狈的这出戏不过是白奕一时兴起的恶作剧罢了。
半山腰的树影间白奕的笑容依旧明媚干净,不带任何私人的情绪,纯粹只是看戏的表情。
樊爵带过来的那些人秦菁去特意着人调查过的,短短十多天的时间她当然也不觉得白奕有本事怂恿他们背叛旧主,心里更为好奇:“樊爵身边的那个副将是个十分谨慎的人,这些天他们的车马一直都是自己人在负责打理,轻易绝不容许我们的人插手,你该不是直接收买了他吧?”
“那是最下乘的法子,弄不好就是得不偿失,我犯得着么?”白奕反问,怡然自得的扬起眉毛道,“我不过就是让月七趁黑带人在他们经常放马的那片草场上撒了点东西而已。”
罗平办事虽然谨慎小心,但因为条件限制也不能面面俱到,白奕这个空子钻的几乎可以说是理所当然,樊爵这些人被他盯上算是飞来横祸了。
秦菁意味不明的摇了摇头,“这次议和的事情已经谈妥了,父皇是肯定要保证他们安全离开大秦境内的,你这样的胡闹,若是让丞相大人知道了,免不了又要大雷霆。”
提到他那个脾气火爆的老爹,白奕的额角就忍不住隐隐的抽搐了两下,但是因为习以为常的缘故他倒也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反而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道,“这些大晏人本来就是居心不良,不吃点亏岂不是倒让他们白跑一趟?你放心吧,这个哑巴亏他们就算不想吃也会生咽下去的,若是转而去向陛下讨要公道,那才真真是自打耳光平白让人看笑话。”
在景帝的掌控范围内出了这样的事,不管事实是怎样的景帝也是决计不会认的,戏弄他国使臣并不是泱泱大秦国子民会做的事,如果樊爵一气之下非得要个水落石出,最终被揪出来顶包的也只会是他自己的人,而且还会使景帝生出嫌隙,影响两国之间刚刚达成的协定。
樊爵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只是如此的状况连连,队伍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前进了,无计可施之下他只能妥协,当机立断吩咐罗平道,“告诉后面的人弃马步行,现在已经过午了,我们尽量往前赶,看看在天黑前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地方落脚。”
因为他们的身份特殊,景帝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礼遇,根据他们的行程在来回的路上都命人事先打扫好了驿馆供他们休息使用,以至于樊爵他们一时疏忽根本没有随身带着帐篷灶火等野外露营的器具,也就是说,如果在天黑前他们不能找到合适的地方歇脚,恐怕连饭都吃不上了,想他堂堂一品的镇西大将军风风光光的出使他国居然沦落到这番田地,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樊爵心里窝着一口火,死咬着牙关仿佛怕是一时克制不住从口中喷薄出来。
“好,末将这便安排下去!”他的话罗平也深以为然,赶紧的安排下去让后面的人准备。
这边樊爵正冷眼看着众人正忙着从马背上往下卸行李,后面的队伍里一个小兵突然慌慌张张跑过来跪在他脚下一脸惶恐道,“将……将军,不好了,六……六公主那边出事了!”
樊爵是武将出身,半生戎马都是在战场上打拼,本来就为厌烦京中那些在声色犬马中摸滚打爬的贵族,尤其不喜欢婗靖这种跋扈无礼的丫头,却不知道付太后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让他带着这个丫头出来见见世面。
都说女人是个麻烦这话果然不假,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丫头又添什么乱?
樊爵心里的火气更旺,黑着脸不耐烦的低吼一声,“她又闹什么?”
这个六公主刁钻无礼并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他原以为是婗靖看到队伍停滞又要脾气,可是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一个男人慌张的叫嚷声道,“快让开,让开啊!”
樊爵心里一怔,还不及反应已经被他身边的罗平一把拉开,紧跟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紧擦着他的身边蹭了过去,并且还毫无停止的意思,充斥在人群里持续不断的往前跑去。
樊爵的眼睛瞪得老大,然后不等他追问,旁边前来报信的小兵已经赶紧接口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给六公主拉车的马像是醉了酒,突然就不听车夫驾驭,自己跑了。”
那小兵描述的“醉酒”状态其实还是很传神的,因为给婗靖拉车的那几匹马看上十分的无精打采去无精打采,晃晃悠悠的在十人宽的官道上横冲直撞,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车夫拼命的甩鞭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方向,想停更是停不下来,车厢里不断传出女子暴怒的惊叫声和咒骂声。
樊爵看着这个局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大声斥道,“还不拦下那辆车,把六公主接下来!”
士兵们领命,赶紧去追那辆那车,但那辆车原是四驾,马匹又不受控制,哪里是他们两条腿的度能追上的。
眼见着婗靖的马车越走越走,樊爵也终于把持不住着了慌,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撩袍角也是健步如飞的追着那马车去了,下面的兵士见到他们的主帅如此,也不敢怠慢,三百多号人抗着大旗背着行李都前赴后继的追着那辆马车在官道上狂奔,那场面不可谓不壮观,纵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秦菁也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
白奕偏过头来扫她一眼,那眼神鄙夷的像是在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
随后他又从她脸上移开目光,像是略有所感的重重叹了口气,“大晏的这位六公主真的很讨厌呐!”
按理说他与婗靖之间算是没有任何交集的,实在是没有必要费时费力的对她做这些小动作。
秦菁的心情一时有点复杂,不由的止了笑回头看向他道,“皇姐的事父皇不会再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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