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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杞见状反手把暖手宝塞到兔耳朵帽子里,不由分说抓起他的胳膊便把他一多半的重量压到了自己肩上。她轻轻抽了抽鼻子,盯着他近在咫尺的长睫毛,说“走吧”。
元榛忍不住笑了,他低低的笑声混着淡淡的酒气打在苟杞的耳膜上,苟杞有些不自在地耸了耸肩,指头绞紧了他的羽绒服。
3.
早上一起来果然是雨夹雪。西北沙尘大,申县这个“漏斗”状的小县城尤甚,此刻雪粒混在雨水里落在地上,直接地面搅成了泥汤。
元榛和温良老师化好妆一前一后来到片场,“路人”演员就位,机器也全部都起来了。结果导演于理在监视屏前盯着元榛的五官端详,迟迟不叫anet。两分钟后,他起身招来化妆师,交代她再把元榛的肤色调黑半度,鼻梁也调低些。片刻再去监视屏前看,终于满意了。
清晨八点不到半,天蒙蒙灰,全部人员重就位,于理叫了anet,场记咔的一声合住场记板,一天的拍摄工作便开始了。
苟杞抱着元榛的衣物与胡不语站在角落里。
胡不语刚入行就跟着元榛,至今四年有余,她对片场早就没有鲜感了。但苟杞面无表情的,像是也没有鲜感,这就不行了。胡不语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开始碎嘴了。苟杞有没有回应,甚至有没有反应,根本不重要。
“于导跟雨时姐认识,怎么认识的不知道,根据我的观察,他们可能还有一段忘年情,在很久之前。哈哈哈,当然算是忘年情,于导看着年轻,他转头就要六十了,比雨时姐大了二十来岁呢。哦,《不能喝水的杯子》你看过吗?没有?那今晚要是回去得早你必须看起来了。《不能喝水的杯子》拿到了金鹿电影节最佳导演奖、最佳摄影奖和评委会故事片奖。是于导拍的。我们元哥的第一部电影作品——不过他在里面的形象可埋汰了。”
“温良老师前年跟元哥一起拍的古装电影《生死知己》,不过那电影因故压了,什么时候能上映至今没个准信儿。温良老师现在也仍是B影的表演老师,他没教过元哥,但跟元哥的班主任特别铁。哎,你是没见两人拍这部电影时那罪受的,心理上和生理上的,我都没忍住哭好几回。以后这部电影如果有机会上映,你特别盯一盯他们当众受辱的剧情,我什么时候想起来他们当时的表情什么时候觉得锥心,哪怕我就在镜头后头站着知道那是假的。”
“你知道他们这些扮演路人的演员都是谁吗?最前头那俩只露背影的是服装组的,骑自行车的是摄影师,脖子里系条黄围巾的黑妹是执行导演家里非要辍学当演员的表妹——表妹其实长得可漂亮了,皮肤也好,是于导吩咐往土俗里化的。她有一句台词,能挣一百五。”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一个镜头如果不过,在等待重拍的时间里,我们给演员披件衣服喂两口水就好,不要跟他说话,以免打散他的情绪。不过元哥入戏出戏都快,在他这里这点不是问题。哦,你在给元哥保管手机的时候,要时刻注意电池电量,因为等戏的时间他需要这个解闷儿。现代人都这毛病。”
……
在胡不语永无止境的嗡嗡声里,元榛饰演的“江湖”寸步不让地跟他的父亲“江平生”争吵,他只着破烂毛衣和牛仔裤,一遍一遍被恼羞成怒的“江平生”踹倒在泥汤里。
“江平生”挥舞着不知哪里顺来的腕粗的棍棒,目光狠戾,说:“我今天必须让你知道知道谁是老子谁是儿子”。
“江湖”仿佛铁了心要气死他老子,虽然大棒裹挟着风声劈头盖脸地抽下来,依旧觑着空隙犟嘴:“我要不起你这样犯两回流丨氓罪的儿子”。
虽然棍打是假的,但泥汤里一遍遍摔是真的,“啪叽”、“啪叽”、“啪叽”……能溅到镜头上泥点子。元榛摔到后面,疼和冷叠加,直接没有知觉了。以至于最后导演喊咔,苟杞跑过来伸手扶他时,他都感觉不出她的温度。
他上一回感觉不出她的温度是护城河逢难她渐渐叫不醒时。
他突然心慌意乱,怔怔地瞅着她,半晌,反应过来,“吊桥效应,可能是吊桥效应”,他暗暗这样提醒自己,然后低声跟她说“脏,不用扶我”。
这场戏由于于理和元榛各有各的不满意,所以在两周以后又一个雨夹雪天里还是重拍了。于理的点在于,他希望将这场小高丨潮戏放到元榛减重成功以后,因为需要有高中生的伶仃感加持,以与挥舞着棍棒的仿佛不可战胜的“江平生”做对比。而元榛的点在于,他在一次次摔倒的时候,始终不能避免地避让着尚未痊愈的脚踝,有些倒地的状态他自己是能看得出来不自然的。
第六章月薪两万请回来的
1.
朝歌的营养师和健身教练进组以后,元榛通过有针对性的大运动量训练和绝对饮食控制,简直称得上是想瘦哪里瘦哪里,于理要的“伶仃感”只几天就有了。
不过苟杞是横竖看不出区别,即便胡不语给她展示元榛减重前后的对比图。在苟杞看来,虽然元榛差不多比她大五岁,但他窄脸细脖、下颌线清晰、有胸肌但背肌薄,他来饰演她的同龄人甚至比个别她的同龄人本人都合适,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地化妆甚至减重。
元榛的“伶仃感”得来得十分不易,申县当地有名的小吃他最多只能沾一口,有些一口就够够的了——实在是很奇怪的味道,有些一口就抓心挠肝牵肠挂肚。他这天深夜里睡不着觉,回忆起白日里尝过的那口腊肉愈睡不着,刚好师秦打来视频电话,他便支着手机与他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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