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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过,他清清楚楚说过两遍,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
可她要怎么问?问即所求。
她不擅长赌钱,也一直默认自己赌运欠佳,但她熟知一些规则,譬如同一场赌局中,选择明牌的人,需要双倍加注,没有任何一点有效信息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时候,服务生将打印出来的小票单子送来,放在桌角,钟弥拿过来,从旁边抽来一只铅笔,手指灵活转着。
刷刷写下一行字,推过去。
沈弗峥捻起来,翻至空白面看,随即笑了。
——你有多少钱?
“你还真问了一个我答不出来的问题,”他想想说,“这样好不好,以后我送你个礼物作为回答。”
钟弥没管礼物,也不答好不好。
“我并不关心答案,我只是想表达,其实你并不能回答我所有的问题,你或许当惯了不需要为他人提供原因的人,你就是答案本身,但我不喜欢走夜路,哪怕这条道是去寻宝。”
出声那一刻,钟弥就在心里提醒自己克制,少流露情绪,或是因为这些话已经积了太久,她不受控地讲完,甚至其中有她自己都惊讶的意气用事。
可说话如泼水,收不回来了。
好在菜上得快,辣子鸡果然下饭,她鼓着腮大口塞米饭,用力咀嚼,桌面暗褐桌布压一层淡绿玻璃,擦得干净,隐隐照见自己。
她心中庆幸,在宿舍兴致盎然将妆化到一半就去卫生间卸了,素面朝天过来,不然精致妆容配此刻不淑女的吃相,大概会更狼狈。
视线里,多半碗汤。
她想这种饭桌上伺候人的活儿他一定鲜少做,因为没有人会用托碗底的姿势给旁人盛汤,放下来会非常不方便,一点也不殷勤老练。
那碗汤受震,淡淡油花晕开又缓慢汇集。
钟弥谢谢都不说一句,捧起碗就喝。
“慢一点。”
“你现在就管我啊?”钟弥掀起睫毛,在碗沿看他。
好一会儿没说话,他就细细瞧着她:“有没有人说过你生气的样子很好看?”
钟弥放下碗:“我没生气。”
“那就是不生气也好看了。”
钟弥小幅度磨着牙,不理会,一时间不敢露表情,生气中招,不生气也中招,索性低着眼,不看他,等汤凉些,一口气喝完半碗,抽纸擦嘴:“饱了。”
沈弗峥扫扫桌上的菜,钟弥没吃多少,以她上来就扒饭的架势,像能吃下一头牛。
“是平时都吃这么少,还是不喜欢跟我吃饭?”
钟弥很想赌气说后者,但不想撒谎:“平时都吃得少……我是学跳舞的,要控制体重,都习惯了。”
钟弥不说他差点要忘了她是学舞的:“很喜欢跳舞吗?怎么不去学国画?”
钟弥低声说:“字画都是外公教的,我学国画也太作弊了吧。”
其实也并不全然是这个原因。
外公早早封笔匿迹,她学国画难免触及外公以前的圈子,有些影响不好,所以写字画画只当兴趣,从没打算深入发展。
就像高中那会儿有人说她适合去拍电影,也曾心动过,最终还是放弃一试的机会。
怨言不曾有,但也会有如弃鸡肋之感,食之可能也觉得无味,但失之难免可惜。
试一试又怎样呢?
可她不能试。
她看似无拘无束的人生里,有一些鲜为人知的枷锁。
她是那只笼子里翅羽光鲜的雀。
京市秋季下午三四点的日头已经开始偏西,倾斜的日光透过玻璃方窗照进室内,有折中的温和。微风拂动将落的黄叶,街道有炒板栗和烤红薯的叫卖声,近了又远。
沈弗峥结账回来,看她对着窗发呆。
那种表情漂亮又年轻,有种自顾自的清冷感,因人到一定年纪一定位置,可以流露迷茫神情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少。
其实成人世界并不复杂,相比无菌环境的无数种可能,它的规则简单粗暴到一眼望得到头,叫人百转千回的是结果往往不如人意,但也只能接受。
钟弥转过头来看沈弗峥。
他对她而言,是另一部错过就再没机会体验的电影。
她不知道搭上这个人有什么后果,是获得自由,还是进入一个新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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