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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宜知道他耍心眼,耐着xing子说:&1dquo;我这会儿是王府侍卫,哪儿能说走就走呀。您出这主意,不是为难我吗?”

  &1dquo;你又没入旗,不是王爷的包衣家生子儿,活儿辞了就辞了,没什么说不通的。”

  远兜远转,到最后还得旧事重提,无非提醒她出身罢了。她脸色不大好看,抱着胳膊说:&1dquo;您别跟我逗咳嗽了行吗?这是王府,不是定兴摊儿1。您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我就回去了,那儿一造活儿等着我gan呢!”

  &1dquo;嘿!”沐连胜嗓门见高,&1dquo;我养你这么大,让你gan点儿活你就给我甩官派。王府怎么了?王府也得讲理!你是我gan儿子,我管孩子,碍着谁什么?”

  看看,开始耍无赖了,所以钱不能现在给,给的太慡利了,他接着讹你。得像出花儿似的,让他破痘爆浆,全出来了才能灭了他的势头。定宜说:&1dquo;您别嚷嚷啦,我在您家住了六年不到,这些年您从我这儿零零碎碎拿的钱,少说也有七八两。我小时候您怎么待我,您自己心里有数。我在灶台边上等我gan妈给我烙饼,您看见了,上来一巴掌就打掉我一颗牙,这些我和您计较了吗?做人呐,差不多得了,谁也没该着谁。我还是感激您的,您揭不开锅了,我这儿有点儿,不能让您饿着肚子。可您不能一回回的无理取闹,事儿喊开了,传出去不好听。”

  沐连胜半吊着嘴角说:&1dquo;你还知道不好听啊?有什么不好听的!我问你,你进王府,怎么报的你的户籍呀?王爷要知道你什么来历,能让你进府吗?”

  定宜终于拉了脸,&1dquo;您要这样,我还一个子儿都不给您了。我横竖是破罐子破摔,人家问您是怎么知道的,您怎么说?您不是养我到这么大吗,我要是栽了,您可就是窝藏、同谋!”她说完了,调头就走。沐连胜当然傻了,愕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应对她。她走了两步也回头看,火候差不多了,太过了弄巧成拙,便又折了回去。叹口气道,&1dquo;这两年您进项少,不容易。我也不是有心和您抬杠,只想让您知道,我不是孩子了,您这么连蒙带吓唬,对我不起什么作用。”言罢掏出碎银子递了过去,&1dquo;我身上就这么多,这程子出红差的少,也没谁给我塞利市让行方便。您拿着吧,买两袋面足够了,别嫌少。”

  沐连胜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转身就进了腰子门。

  掂掂份量三四钱,还不够他买个虫的呢!沐连胜刚才受那小子一通喧排,心里自然气不过,啐了口唾沫咬牙道:&1dquo;好,有能耐,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揣好了银子,骂骂咧咧去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1定兴摊:旧时定兴人倒卖破烂的摊子。

  ☆、第24章

  第二天是启程的日子,头天晚上几乎一宿没合眼,等到将近四更天的时候定宜就起身筹备了,捆扎好行囊,整理好腰刀和火镰,出门瞧天,天边开始放亮了。她痛快喘上两口气,泥土伴着糙木的芬芳,晨曦里的花园有凛冽gan净的味道。

  人都在角门外集合,五更一到就开拔。她背着包袱赶过去,侍卫处正分派褡裢,廖大头看见她就招呼,&1dquo;小树来来,这是你那份。一路上未见得有地方吃饭打尖儿,这里头是水和gan粮,拿好喽,丢了可得饿肚子。”

  侍卫处没几个是好东西,瞧她个子小,再加上廖大头嘱咐孩子似的口吻,那些人就撒疯打起来,&1dquo;往宁古塔好几千里路呐,路上没有奶妈子,瘾头上来可怎么办呢?”

  &1dquo;别瞎说了啊,管好舌头,入了王爷的耳朵好听来着?”队伍最前面的人牵着马缰回头呵斥。

  大伙儿嘻嘻一笑,&1dquo;这可不是瞎胡说,金鱼胡同戴家知道吗?戴兴安他妈就是给郑亲王府做奶子的,戴兴安十三了还找他妈呢,问街坊&1squo;看见我妈没有,我找她喝口奶’,就这个。寿头儿,有人好这口,定阜大街福贝勒,早起一碗人奶就白面馒头,这您听说过吗?”眼睛往定宜身上一溜,笑道,&1dquo;这位这么白净,瞧着不像侍卫,倒像喝人奶的少爷。”

  越说越不着调,寿恒直摇头。他是侍卫处大拿,长得彪悍,一脸正气。可再厉害的人物,和那些滚刀rou处长了,拉不下脸子,也就变得没钢火了。他们人前人后管他叫寿头,钻中华文字的空儿,比方姓张姓李,张头李头叫起来没什么,到他这儿就有点半开玩笑的意思了。开玩笑嘛,到哪儿都有。北京人贫出了名,你叫他一板一眼,他得死。

  定宜被他们说得挺尴尬,她十来岁到她师父那儿,师哥虽爱胡闹,从来不拿这个取笑她。衙门里人呢,卖师父面子,也不和她瞎逗闷子。至于这些戈什哈,下三等旗户出身,本就是些不讲究的人,和他们混在一处,且有她难堪的了。

  这时候恰好王爷出来,穿着一身劲装,戴红缨结顶凉帽,腰上佩把神锋宝剑,乍一看挺像那么回事。他左右巡视,看看鞍头再试试马镫,觉得差不多了,翻身上了马背。

  出城走东直门,德内大街套过来,上醇亲王府汇合,顺路。七王爷领着一行人到后海北沿,十二爷的人马早已经整装待了。定宜混在马队里朝前看,十二爷马褂上两条夔龙盘踞肩头,一身劲装和平时模样大不相同。皇家气度使然吧,那二位确实有种鹤立jī群的感觉,人堆里会光,说的就是那类人。也不知他看见她没有,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来,眉梢略微一扬,定宜就觉得他在和她打招呼了。她抿嘴一笑,倒不是刻意的,只是自然流露,她觉得王爷应该是注意到她的。

  十二爷早年一直在喀尔喀,马上功夫了得,没有京中贵胄别别扭扭拈轻怕重的劲儿。勒转缰绳打马扬鞭,一套动作恣意流利,眨眼便向城门狂奔而去。

  定宜跟着马队出城,一路上脑子都是空空的,走出去老远了才意识到自己终于离开了这座城。回头眺望,渐渐去远的城廓在天幕下显得晦暗沉郁。她收回视线长出一口气,离开就意味着开始,她这儿正长途奔袭,汝良他们还都不知道。要是冷不丁出现在他们面前,阔别十几年的兄妹相见,不知道是怎样一副光景。

  且不去想,想得越多负担越重。以前没有指望都这么糊涂过呢,何况现在。

  从北京到盛京有官道,这路很宽敞,是专供朝廷官员和信差走的,平常百姓不上这儿来。一路没有阻碍,跑得倒也痛快。马蹄笃笃,风声在耳边呼啸,热是觉察不到了,过林子、过旷野,十分酣畅淋漓。可是最初的兴头转淡,渐渐品出了不一样的滋味。每天五六个时辰在马背上,日子并不好过,腰酸屁股疼,到傍晚下马,两条腿简直合不拢。定宜觉得很丢人,一瘸一拐的,还招那些戈什哈笑话。笑就笑吧,糙老爷们儿过两天就知道厉害了。果然的,那些王府护卫们连跑三天,终于也受不住了,于是身骄rou贵的七王爷成了所有人的希望——只要七爷说&1dquo;不成啦,要断子绝孙啦”,十二爷就拿他没辙。找个河滩儿歇歇脚、饮饮马吧!大伙儿绞帕子洗脸擦脖子,现但凡1uo露在外的部位都晒坏了,成片红凸起。过两天消退了,拿手一撕,掉下来的皮能拿毛写俩大字。

  天儿热归热,路还是要赶的,就是难为七王爷那两只爱鸟,它们虽有专门的小车装着,可颠簸呀,在笼子里也呆不踏实,上蹿下跳热得直喘。定宜每常停下来,一天必须喂四五回食水。

  就这么一波三折地行进着,终于到了燕子河乡。带路的说前面有家驿站,大伙儿可以在那里好好休整,众人就伸脖儿盼着,可那&1dquo;前面”说得真够大概的,打马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隐约可见。

  不过总算不负众望,这是沿途来说比较大的驿站了,屋子建成个万【卍】字型,面朝东南西北,任君挑选。

  驿丞看见来这一大帮子人,赶紧出来迎接。不知道来历呀,领头的又带着幕篱看不见脸,就胡乱的扫袖向上打千儿,&1dquo;小的给大人请安,请问大人搁哪儿来捏?有堪合木有?”

  所谓的堪合是朝廷颁的一种凭证,供官员留宿驿站使用。帖式把文书jiao给他,驿丞打开瞧了眼,顿时一阵慌乱,带着丰润味儿的官话更说不清了,压着嗓子招呼底下人,&1dquo;早【咋】回事儿,别傻站着咧,给王爷准备上房&he11ip;&he11ip;酒捏?大rou捏?”

  小小的驿丞未入流,以往官吏往来,了不得二三品大员,像这类亲王,打从出娘胎就不曾见识过。小庙里来了大菩萨,这可了不得了,乱得直转圈儿。

  众人看他那样不过一笑,下马伺候王爷进屋。七爷坐在马上迈不开腿,两个戈什哈一左一右给架了下来,站在地上直倒气儿,&1dquo;哎哟,这腿可不是我的了。还要跑多久呀?就这么颠到宁古塔,非把我颠残了不可。”

  弘策看着他,很有点无能为力的感觉。原本指派到宁古塔的就只有弘韬,是他下气儿求,说自己一个人不成,好歹让他想办法一块儿去。他推让不过答应了,替他分了忧,如今他又这么腻歪,简直叫人哭笑不得。

  遇见这么个兄弟,有什么办法?他抬眼看天,晚霞如火,明天又是大响晴。偏过头吩咐兵部宜棉,&1dquo;罢了,连着奔波了十来天,大伙儿都乏累了。今儿在这里住下,歇一天,后儿一早再动身。”

  宜棉忙应个嗻,&1dquo;奴才瞧七爷这回受了大委屈了,横竖那头有卢渊支应着,晚一天到没什么妨碍。”

  弘策点头进门,走两步想起什么来,回身看了一眼,夕阳把院墙都照红了,满院子的戈什哈忙着装水、料理牲口。沐小树呢,提溜着两只鸟儿从马棚那儿过来了。这阵子烈日炙烤,他倒是一点儿没变黑,不过颧骨略有些红,一双明亮的眼睛,越艰难越有光华。看见他熟络一笑,虾腰行个礼,带着七爷的鸟儿找屋子去了。

  驿站里条件毕竟有限,王爷的亲兵加上兵部扈从,算算足有百来人,到夜里连房顶和吃饭的大堂都住满了,定宜想一人一间房绝对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办呢,她属七王爷侍卫,就得和寿恒他们挤在一块儿。戈什哈们成天没正形儿,随便惯了的人,揎膀子说荤话,无所顾忌。倒是不能怪人家,谁也不知道他们之中混进个女人来,爷们儿相处不讲究许多,于定宜来说尴尬便无处不在。

  她把鸟儿伺候完,碍着七爷要让红子叫他起netg,便收拾好送到他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天要擦黑了,驿站里炊烟四起,驿卒厨子忙得披头散。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回身看见廖大头带着几个人出来,大敞着袍子露着胸膛,肩上搭块手巾,咋咋呼呼叫她,&1dquo;小树嘿,外头有个水塘,咱们上那儿洗澡摸蚌去,一块儿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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