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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得尽够,不能声张不能闹,苦水只有自己咽下去。他八成是瞧准了这一点,觉得引她上钩不费多大力气。又摸准了她翻不出大1ang来,闲来无事便拿她做消遣,借以打他无聊的学院时光。
怎么就混成这么一副可怜相?是自己笨,看不懂人心。阿娘曾叮嘱她和人相处要有保留,她全然忘了,于是现世现报,吃了这样的哑巴亏。越想越悲凉,兀自伏在案上抽泣。好在还来得及,她抽身出来成不成?再不应酬他了成不成?师恩要报,总不至于把大姑娘的清白搭进去,弄得自己魂飞魄散才算完吧!
想明白了起身去打水,狠狠绞了巾栉擦脸。颧骨左右揉了又揉,把眼皮擦得火辣辣的疼。窗口有零星的雨打进来,她砰的一声关上了直棂,几乎是借此立誓,坚决要戒掉先前的神魂颠倒。从此师就是师,徒就是徒,除了学业两不相gan。
慕容琤正从门外进来,关窗的巨响吓了他一跳。他怔怔看她,料着她大抵是知道了王宓的事,心里不痛快了。对于这个他倒是泰然的,横竖他全心全意只爱她一个,就算目下艰难,将来总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要的还是大王那里,他还等着他把人送去,真要应了他的话岂不是拿自己活活凌迟么?他盘算了一上午,如今只有挺而走险了。想法子叫大王分身乏术,看他还有空把jīng力放在弥生身上!
可是他看着她的背影,又觉得心绪纷乱。他原想辞了皇后就回去的,不防皇后命他立刻就办事,他推脱不得只好先安顿王宓,因此就误了时候。她到太学来是冲着什么呢?他暗暗有些高兴,告了假还巴巴的赶过来,分明是看他不回去,耐不住自己寻来了。
&1dquo;细腰。”他语调里透着欢喜,从不觉得她是难应付的人。烈女怕缠郎,就算听说了什么,三言两语的哄哄也就过去了。他迈进屋子,笑容满面,&1dquo;下着雨呢,怎么不在家歇着?”
以前爱听他说&1dquo;家”,充满着平安喜乐。如今心境不一样了,只感到突兀和嘲讽。她垂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qíng,&1dquo;前两天雍夫子教《麻衣神相》,还有两段弄不清楚。昨晚上想了一夜,今天要问明白了才能安心。”
他看她满脸淡漠,从案上的书堆里翻出个卷轴,边拆绢带边朝门上来。眼看从他旁边擦身而过,居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郁闷无比,伸手掣住她的肘道,&1dquo;你有正经师傅在这里不问,却去找什么雍敬之,我倒连个区区的博士都比不上么?”
酸话谁不会说?只是她权衡再三,面子没有了好歹要留层里子。明知道他不是真心,自己再弄得受冷遇的小媳妇一样,那就是不自量力,是自己不给自己活路走。
她往边上让了让,&1dquo;夫子误会了,前天是雍博士授业,我一客不烦二主,索xing问他,省得劳烦夫子。”
他嘴角微沉,&1dquo;一客不烦二主?你是我的门生,若是绕过了我去问他,将我置于何地?”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弥生躁得针扎似的,简直要火起来。看他的模样真是若无其事,不知眼下安顿好了王家女郎入学,下步怎么样,是否要盛qíng邀她住进乐陵王府?若会,那人家是名正言顺,没有什么可疑议的地方。自己是外人,再赖着无非自打嘴巴。若不会&he11ip;&he11ip;弥生又觉得鼻子酸了,他这样尊重琅琊王氏,不肯让人蒙尘。她陈留谢氏是傻子,他叫她进府她就进府,他愿意抱就抱,愿意亲就亲?自贬了身价,怪道人家不拿她当回事。她悔恨jiao加,对自己也诸多挑剔,更别说是对他了。
&1dquo;夫子近来忙,我做人总要知些。”她勉qiang笑了笑,&1dquo;还有一件事回禀夫子,我这人懒,着实不愿意每天两头奔波。夫子还是准我回太学来住吧!耳房后身屋空着也是空着,等天晴了,我打人到街市上买些家什回来布置。拿折扇围屏前后隔开,读书下榻两不耽误。”
看来这场战役远没有结束,他听得百抓挠心,一味的只是冷笑,&1dquo;你安排得这么周全,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不过通知我一声,是不是?你翅膀硬了,我留你不住。你要飞只管飞,全当我一颗心扔进了冷水缸里,你不愿接着,让他沉下去便罢了。”
他倒显得满腹委屈,仿佛作践感qíng的是她,他才是无辜的受害者。弥生嗓子里像堵了团棉花,恼闷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索xing扭身回到案前摊开白摺,自顾自的提蘸墨,写了个静字,想想不应景,团成一团扔进了墙根边上的簸箕里。
她这样无视他,连反驳都没有一句。他心头骤痛,就那么凄惶的看着她,半晌才道,&1dquo;你这两天不能离开乐陵王府,大王打你主意,你独自在外我不放心。”
弥生骇然抬起头,&1dquo;此话当真么?”
是他自作孽,她不信他了,居然问出这么一句来!他捺下酸楚,点头道,&1dquo;今早散朝同我说,若是你愿意跟着他,他拿你当平妻。”
弥生气得涨红脸,啐了口道,&1dquo;做梦!我谢家女儿再不济,也不会自轻自贱到这种程度!”说着朝他拱手,&1dquo;请夫子容我回阳夏,我在这里着实心焦。到了母亲跟前好歹有依靠,阖家人在一起,总归能想出应对的法子。”
他眼里yīn霾渐起,她如今有了察觉,想方设法的意yù逃离。他冷笑,这么容易么?既然叫他爱上了,这辈子上天入地都别想甩开他!
&1dquo;在我这里就没有依靠?我把你扔在外头让你自生自灭了吗?”他蹙着眉看她,&1dquo;你回阳夏去,我担保你前脚走,后脚晋阳王府的婚书就送到了。谢老终究是臣子,大王这样的人,连我都招架不住,更别说你父亲了。你踏实留在我身边,我就算被他整治死,也不会把你jiao出去。”
弥生听他话里藏着机锋,徒然便乱了心神。这下子可怎么好?她成了砧板上的rou,要杀要刮全凭人家的意思了。大王她不愿屈就,夫子有了王家女郎,她此刻面对他,很难不生出距离感来。如今她孤零零的,又该去依仗谁呢?靠山山倒,靠海海gan。索xing没有拥有过,倒还不至于有心理落差。可是走到这里,接下去简直举步维艰。
越想越苦闷,埋伏在臂弯上喃喃,&1dquo;我不愿意拖累任何人,将来实在延捱不过,自己绞了头做姑子去。大王再霸道,总不能上尼姑庵里抢亲去吧!”
他知道她在说气话,只是那句&1dquo;不愿意拖累任何人”也叫他伤怀。是他低估了她的决心么?或者醋xing大到了极点,打定主意与他为敌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就要往外走,&1dquo;我阿姊和阿兄都在邺城,我去同他们讨主意。”
他依然拦住她的去路,&1dquo;你病急乱投医且看看人吧,谢允只是个七品录事,十一王妃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他们谁能帮上你?”
她要出门,他偏拦着不让。两下里推推搡搡,她绕不过去,了急使劲朝他脚背上跺了两记,嘴里呜哩嘛哩的数落,&1dquo;叫你作梗&he11ip;&he11ip;叫你作梗!”
慕容琤脚上痛得钻心,手上却没有放松。这是个心尖儿,打不得骂不得,吃点儿瘪只有自己生受。不过气忿,嘟囔着,&1dquo;你这丫头这样野蛮么!”
弥生撒了气,看他疼得呲牙咧嘴,自己心里不免难过。如今闹得师徒不像师徒,qíng侣不像qíng侣,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因捂着脸道,&1dquo;夫子不该收我为徒,今时今日你不后悔么?若是两不相gan,大家都乐得自在。”
他唯剩叹息,原本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谁知道会展成今天这个样子!他下气儿去抱她,忌讳门前人来人往怕落了别人的眼,攮着她把她拖到门后边,怅然道,&1dquo;我不后悔,若是没有收徒这一步,你在陈留我在邺城,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相见的一天。”
她挣了几下没有挣脱,想起刚才报了一箭之仇,解恨之余愈感到难过。她到底年轻,心也不是铁做的。他这么骄傲的人还要忍受她的怒火,自己不管不顾泄了一通,现在冷静下来就变得心虚了。王家女郎的事是绝口不能提的,他不说,她没有追问的道理。倒像她吃gan醋,咸吃萝卜淡cao心似的。
她斜着眼睛乜他,&1dquo;踩痛了你么?”
他窘,微微扯了下嘴角,&1dquo;你踩着我了么?没有吧!”
他最擅长装佯,弥生皱了皱鼻梁别过脸。他却笑起来,捏了她的鼻子道,&1dquo;哎呀,长出皱纹来了,想是老了。”
她原本打算反唇相讥的,可是刚才一通拉扯扯松了他的右衽,不经意一瞥,他脖子上有半圈青紫,五个指痕根根分明。她吃了一惊,探手去触,&1dquo;这是什么?”
他脸上一阵难堪,忙用手去捂,掩饰着应了句,&1dquo;没什么。”
☆、权谋
她不依不饶的去搬他的手,&1dquo;究竟怎么回事?你说呀,是要急死我么?”
他眼神闪躲,脸上难掩尴尬之色,一径推脱着,&1dquo;当真没有什么,大约是哪里没留神碰着的吧!”
碰着的会有手指印么?她不说什么了,只抿唇看他。想起皓月上半晌的话,心里疼得直抽搐。他是怕难为qíng,早已弱冠的人还受兄长欺负,说出来没有面子,唯恐遭别人耻笑。
想想的确辛酸,他在三千太学生面前何等尊崇!这样学道深山,背着人竟还不及寻常百姓家兄友弟恭。又不是孩子,一个个早已成年封王,做什么还要受这样的折rǔ?弥生邪火直冲起来,夫子含污忍垢,比自己遭受不公更叫人义愤。对大王的恨意又添一重,几乎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墙上挂着把开了锋的短剑,她摘下来便要找大王拼命去。横竖不济了,她qíng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苟且偷生。
&1dquo;这个跋扈的混账,天下人怕他,我却不怕。我非要讨个公道,教训那泼皮无赖!”她咬牙切齿,绷得面皮铁青,&1dquo;一味的忍让,他又不懂得收敛,欺压别人越上瘾!”
弥生在太学不单学文,另有懂得养生之道的师傅教他们打拳练武。虽然只学着点皮毛,但一把剑要舞得转,完全不在话下。
她卷了袖子准备出门,夫子照旧门神一样杵在她面前,&1dquo;我知道你替我打抱不平,我要是沦落到让女人出头,我成了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姑且由他去。他也张狂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连本带利讨回来也是一样。你这会儿去,分明就是羊入虎口。人家正愁逮不着你,你自己送上门,大王高兴还不来不及呢!”
她提着剑的样子有股凛凛的美,当真和别的女子不同。他瞧在眼里,稀罕到骨头fèng里。女孩子舞刀弄棒的不好,他接下她手里的东西搁到一边,虽然笑她鲁莽,暗里却是极其受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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