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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栖笑起来,叮嘱:“别让它们挠了你。”自己则进屋打了热水,拿豆粉洗了头,又在火盆边烤得半干,这才拿干净的帕子包了,重换了身衣裳。
隔窗看阿娣守在外间屏气凝神,一脸凶横,倒要上阵打仗一般,不由轻笑出声。在案前坐定取出帐册记了去月的花费,又计算年底要送的节礼,日常间零零碎碎花用出去也不觉得什么,细细一盘,却着实所费不少。
婚时所收的礼钱她另拿匣子装了,左手倒右手,人情只管从这帐上走。季蔚琇的那礼钱却没有归在其中,直接充了家用。
何栖边算边展眉笑,有个大方的上峰实是好事,少了这钱不见得支应不开,却紧巴不少。
算了半天的账,不见日移,身畔不过少了个人,却是昼夜长长时,滴漏声声浮箭不沉。摸摸刻在桌腿的划痕,一道复一道,良人仍未转。何栖搁了,自我厌弃,怎觉得深闺怨妇模样。
她在窗边托腮想得出神,阿娣在外和齐氏大眼瞪小眼。
齐氏早打了主意要来上门,对着沈拓却是心中怯,不管小李氏如何拿言语激她总是不肯应。闻得沈拓因差出门,齐氏心中暗喜,想着何栖妇,虽看着有几分厉害,到底是妇。自己是长辈,又是婆母,开口要租她家的铺子,她脸嫩哪里还会拒绝。
李货郎心中愿意,嘴上还在那假惺惺道:“到底是咱们占了便宜,我实有些抹不开脸来。”
齐氏低眉敛目,柔柔软软开口道:“我们又不是白拿媳妇家的铺子,她家铺子空着将将一旬呢,想是租不出去。”
李货郎搓搓手,不吱声。他是在外间走动的,哪里不知行情内里,何家那商铺空着必有其它原由,怎会租不出去。
“年关近了,你去大郎家,不好空手,将中货物挑几样拿去。”
齐氏见他体贴大方,心间像是浸蜜,笑着应了。
大李氏在一旁支楞了半日的耳朵,差点没把桌子擦得薄了一层皮,忍了又忍,实忍不下去,出声道:“你们年轻,怎得这般不晓事?你们居长去看晚辈还要备着礼?从来都是儿女给爹娘孝敬,哪有反着来,也不怕折了他们的福寿。”
李货郎知道老娘小气,自古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因此笑道:“一年年间,三娘少见大郎二郎,不过些许照应。”
小李氏也笑:“阿兄说得是,做娘的哪有不惦念儿女的,拎包糖也好甜嘴呢。阿娘忒小气,论礼,大郎与他媳妇还要叫你祖母呢。”
大李氏被一双儿女堵了话,又扫到齐氏面露得意,摔了抹布淌泪:“我倒是想做这个祖母,他们可有给我磕头?连个线头都没见孝敬我。”
齐氏暗恼:这个老虔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牌位,竟想让我儿给她嗑头。拿手帕捂脸,哭道:“阿娘既如此说,改日我拉了大郎和他媳妇来与阿娘嗑头,免得他人议论大郎、儿媳二人无礼。”
让沈拓带着何栖来嗑头?李货郎惊得一身毛汗,忙安慰:“三娘莫哭,阿娘岁老糊涂,心里没有成算,胡乱说嘴,你不与她当真。”
连着小李氏也过来好言好语劝慰。哄了齐氏,小李氏回头对大李氏道:“阿娘怎半点也沉不住气,家里卖的这些杂货,值得几个钱?咱家既想租他家的房子,又怎好半毛不拔?”
大李氏这半年过得糟心,恨声道:“你们这一来二去的,也没见盘算了好的来,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毒妇生的,定也是个六亲不认的。”
小李氏面上一红,她上次跟齐氏吃沈家的酒宴,吃了个姘头回来,心中不知多少得意,只不好跟大李氏说。笑道:“不挥锄头,挖不得宝,能抠来就抠来,抠不来,不过费几包包头。”
齐氏挑了个好天,故意当着大李氏的面装了十几个鸡子,拿了一包桃酥、一包牛皮缠,把大李氏心疼得直抽抽,跌脚道:“牛皮缠却是亲戚送的,平素哪里抹得到嘴边,留着过年待客也有体面,你倒是一气拿了。”
齐氏只当没听见,摆着腰肢飞也似得走了。
到了沈家,抿了下鬓边的碎,挺直了背,拿好了架式,这才抬手敲了敲门。谁知,开门的却不是何栖。
齐氏拿眼打量着阿娣,心中疑惑:这是哪个?见她装扮倒像个丫头模样,心中酸泡直冒,这才多久便买了使女,妇不知俭省,大郎当差能有几个钱,小郎还要念书呢。
阿娣更疑惑,眼前的妇人面施薄粉,打扮得精致,细看也有了年岁,立那娇怯怯的,目中泪光点点,似是要哭的模样。阿娣见她古怪,拿不准什么来路,怕将起来,小声问道:“不知这位娘子是哪家的?我主家姓沈,你……可没找错?”
齐氏被问得委屈,道:“我来找你家娘子,你问她我是哪个?”
阿娣瞪大眼,眼见这妇人要哭将出来,撇下齐氏飞也似得跑去找何栖,跌脚绊手道:“娘子,外头来了个妇人,要来寻你。”又道,“她许是家中出了事,要哭的模样,却不是我得罪的。”
何栖听得一头雾水,真以为哪家亲戚遇事上门求助,忙起身随阿娣出来看个究竟。
正好何秀才听了动静,放下书,出来宽泛松散,顺便也帮女儿接下客,在廊下一头撞见了齐氏。
齐氏一肚子心事要与他人诉说,看见何秀才眼睛一亮,上前便要与他好好说说妇持家不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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