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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昧爽未至,萧蔚动身上朝,余娴没有公婆无须奉茶,睡到巳时才起。春溪带着良阿嬷来伺候她梳洗,问起昨夜如何。
良阿嬷是余娴的奶嬷,也是当年从余母的娘家陪嫁的大丫鬟,余母将良阿嬷给了余娴,说以后或许得用。余娴知道良阿嬷问这些,是要在回门时将新婚诸事禀给娘亲。
出嫁前娘亲本就抱着她后悔,心中定然很看不上萧蔚,她不想娘亲带着余府的人一齐排挤萧蔚,认真道:“他很好,哪里都好。只是……”
她想到萧蔚身上的奇特之处,思忖着要不要告诉父母。最后考虑到,提亲时萧蔚并未主动告知,想来是有难言之隐。
良阿嬷在一旁等候下文,“只是”两字后,她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小姐,‘只是’什么?”
余娴望着阿嬷:“只是昨夜我与他二人皆受风寒,多有不适。阿嬷可不可以帮我们煮一壶养心驱寒的汤药?阿鲤记得您煮的汤药是甜的,小时候阿鲤顽劣,每次都跑去淋雨,最喜欢喝您煮的汤了。”
良阿嬷的神情舒展了些,向她稍一福身,笑盈盈地应声去了。
待良阿嬷走后,余娴才抬手向春溪示意,后者附耳,只听她吩咐道:“你帮我去找个治疗隐疾的大夫,记得避开府卫,从小门进。若有人撞见问起,你就说是为我看风寒的。此事不可告知任何人,就是爹娘那边也莫提。”
春溪瞪大双眼,捂嘴露出惊愕神色,欲言又止。身为余府教养出的丫鬟,她很快揣度出深意并含泪接受了“新姑爷有隐疾”这个消息。最后只是点点头,加快脚步出门办差。
很快大夫被请到茶室,路上顺利,无人撞见,余娴遂让春溪在门口把风。大夫先施一礼,余娴请他坐下,他放下药箱,问道:“观夫人面貌并无异样,夫人有何不适?”
余娴压低声音道:“不是我,是我的家人……”饶是隐疾大夫一向守口如瓶,她也谨慎地没有透露病患是谁,“他的左胸心口处,与他处不同。分明身似暖玉,心口却凉如薄冰。敢问大夫,可是患了不治心疾?”
大夫眉头一皱,也隐约生出些担忧之色:“是男是女?可有其他异样?可见用药?”
余娴摇头:“是公子。一切如常,未曾见他用药。”
大夫捻起胡须:“如常?患心疾者面色发白,四肢麻痹,发作时心口处绞痛难忍,应该冷汗淋漓才是……”
余娴认真想了想,萧蔚曾在父亲手下做事,后又与父亲交好,若有此等苦楚,父亲定会知道且告诉她的,更不会让她嫁给有心疾之人。她摇头:“从未听说。”一顿,她恍然大悟,补充道:“许是大夫您会错意了,不是他觉得心口发凉,是旁人以手触之,只觉冰凉一片。”
大夫讶然,愣了片刻,突然起身,背起药箱向她一揖,匆匆道:“兴许是寻常风寒,亦或是太过劳累气血不足罢了。老夫医术不精,还有要事在身。”
“诶?”余娴紧跟着起身,虽疑惑他为何突然神情急转,但见他面露难色,只好又坐下,颔首示意:“还请您留下调养药方,之后再议。”
大夫迅速拿出纸笔写下两份一模一样的温补壮阳、活血养心的药方,给了余娴,而后迅速告辞。余娴拿了一份以防遗失,另一份给春溪,让她去抓药,自己则去了书房。
不多时,萧蔚回来了,听管家禀告宅中诸事后,他径直去了书房。只见余娴正踮着脚,绷直了纤手,用指尖摸高架上最顶层的书籍。他走过去,抬手为她拿了:“娘子在做什么?”
余娴转头望向他,踮起的脚落下,她不愿承认自己担心他身子,只接过他递来的书:“我身体冷乏不适,寻大夫开了些滋补药方,但吃不得苦,便想着引药入食,想在你书房中寻几本食谱,给后厨烹膳。”
萧蔚垂眸扫了一眼书封,确是《珍馐食谱》无疑。余娴又将药方递给他看。
他一看,滞了一瞬,慢吞吞问出:“大夫为你开滋补之药……开了牛鞭?”若他记得没错,牛鞭入药,主补肾壮阳之功效。
余娴微睁大眼,有些发懵:“啊?”她凑上去瞅了一眼,又退回来,瞬间脸涨得通红,她方才还没来得及看,此时只好道:“据说是有养颜之效,食之无害。”得亏她见母亲用过,知道功效。
萧蔚暗叹一口气,他思绪稍转,便明白过来。许是昨夜她察觉他心口异样后,请了大夫盘问,想试试以药治之,他心口会否变化,好逐一排除病症,探寻真相。大夫怕是见多识广猜到他的不同,不敢招惹,只得开药应付过去。
但这药开得实在凑巧,一旦上桌,到底是猜他有隐疾者多,还是猜她须得以此养颜者更多,一眼分晓。他已料到陪余娴回门时,将会面对什么。看一眼有些心虚的余娴,知她只沉浸在解开他心口之谜中,似乎并未反应过来,他也不便再多言。
思绪一转,他又看了眼食谱,眸中一瞬潋滟,他拿起她手中书,放回书架道:“我的库房中还有好几本食谱,正是疗养之用,或许更为合适,你与我同去择选吧,正好,昨日不是说想整理嫁妆,把锦鲤被拿出来吗?我陪你整理。”
他不提牛鞭之事,余娴松了口气,欣然答应。
府中小厮陆续将嫁妆箱搬到库房门口,春溪正好拿完药从外边回来,她是余府为余娴培养的大丫鬟,识字认书,正拿着长长的清单负责清点入库。
萧蔚在一旁听她高声唱念,格外专注,尤其念到一些珍稀贵重之物,他都会凝神多看几眼。
余娴注意他很久了。虽然他面上气定神闲,但如此认真对待,想必是从小到大没见过几个好东西,心底艳羡极了。她走上前去,想让他随意挑,又怕直说了显得她殷切,可若是不直言,忸怩婉转,他这般敏感,怕更会多想,心生自卑。
殊不知,她的动作,这边的萧蔚也用余光注意许久了。虽然她一声不吭,只作沉思状,但一直盯着他,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误会他在觊觎这些嫁妆。纵然他所谋不在此,可若是被误解有所图,恐怕满盘皆输。
思及此,他唤来旁边的管家大爷,从他手中拿过一个木匣,递给余娴:“库房的钥匙,由你来保管吧。”如此示诚,可抹去他觊觎之嫌。
余娴却讶然,皱起眉,迟迟不接,心道他果然还是自卑了,不愿沾惹宝物半分。
她面露云淡风轻之色:“不必,我对此事一窍不通。况且我既然嫁给你,我的便也是你的。你保管就好。”
萧蔚抿唇,试探他诚意?
他垂眸一笑,竟是连清风拂面都算得恰到好处,几缕青丝飘摇,衬得他愈发坦然:“我亦对此事不通,你身在余府,想必跟着岳母学过一二,又或是耳濡目染,还是你保管吧。”
余娴抬手推拒:“母亲不曾教导这些。其实不论是余府,还是萧宅,亦或是寻常百姓家,都无甚分别。我只知库房冗乱,管起来头疼,若失了要物,更怕担责,还是你保管妥帖。”
一句“失了要物”似乎别有深意,萧蔚一愣,眸中晦暗难辨,心道此女子城府或许不似两年前浅薄,随即朝她笑开:“萧宅虽不是铜墙铁壁,但也攻防具备,怎会失了要物?你不必忧心,尽管保管钥匙,打点之事推给下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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