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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跌过跟头就想为后人铺路,以为家里订做的船总比外面找的可靠,这是善良,亦是对柳竹秋的慈爱。
这桂小少爷柳竹秋是见过的,不止见过还一块儿喝过酒,确是个俊俏人物,对穿衣打扮尤为热衷。每次聚会总要准备一只大衣箱,里面起码装上三双鞋,四五件鲜艳衣裳,到了会场必先刷净靴上尘土,拿镜子再三修饰仪容才与众人相见。
这些还罢了,要命的是他耽溺南风,身边契友成群,还曾向扮做温霄寒的柳竹秋抛过媚眼。
她可不想做弥子瑕④的老婆,被一堆男人戴绿帽,这样的夫婿如何消受得起?
但要拒绝还得讲究策略,柔顺道:“孩儿怎敢辜负太太美意?只是孩儿此前经历的波折太多,要是这次又说不合适,岂不白惹老爷烦心?”
范慧娘一想也是,柳竹秋风评很坏,吓跑过很多人家,那桂家的儿子好赖是秀才,兴许会有所忌讳。
“那我再派人去打听打听?”
“不用那么麻烦,他既是秀才,必定在官学内就读。让三哥找人问问便清楚了。”
范慧娘豁然开朗,派人连夜去通知白秀英,要她明日过府叙话。
作者有话说:
1三木:指刑具。意思是指严刑之下必得供词。
2表姑奶奶:柳竹秋表妹玉珠的母亲。
3医婆:六婆之一,专门为人看病的妇女。
④弥子瑕,卫之嬖大夫也。弥子有宠于卫。卫国法,窃驾君车,罪刖。弥子之母病,其人有夜告之,弥子轿驾君车出,灵公闻而贤之曰:“孝哉!为母之故犯刖罪。”异日,与灵公游于果园,食桃而甘,以其余鲜灵公。灵公曰:“爱我忘其口味以啖寡人。”及弥子瑕色衰而爱弛,得罪于君,君曰:“是尝轿驾吾车,又尝食我以余桃者。”
第十七章
白秀英听柳竹秋讲完桂小少爷的事迹,好气好笑问:“这种人做惯了别人的老婆,为何自己还要讨老婆?”
柳竹秋正用香具压手炉里的细香灰,顺便给她讲了则笑话,说有个龙阳子弟也是惯被当做妇人狎弄的,且从来不知男女之差别。后来家里给配了婚事,成亲那晚他脱了裤子朝娘厥起后臀。娘没瞧见正面,大惊:“天啊,你怎么没有那、话儿?”,他转身看了看娘腰下,同样大惊:“天啊,你怎么也没有那、话儿?”1
白秀英绝倒,笑过气忿:“他在家不顺意还能尽情外交,只苦了他老婆,这一辈子免不了守活寡了。我曾听说如今士人里多有过分沉溺此道以致举子艰难的。家里不责他荒唐,反倒一个劲儿帮他买姬纳妾,以为多找些女子围住他就能生出孩子来。可怜那些女子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就这样叫这些假夫给糟蹋了,还要被婆家责怪没本事,不能叫丈夫收心。”
柳竹秋神色跟着愀然:“女子就没被当做人来看待吧,无事时是男人的附庸,有事时又要做男人的替罪羊,古往今来不都如此吗?”
白秀英百感交集:“有时我真后怕,要是那会儿嫁的不是你三哥,而是那起没德性的混账人,现在过得不知多凄凉。季瑶,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可萧大人那件事你还是早做决定为好。”
女人找丈夫如同瞎子抓阄,风险太大,难得寻到敦厚正直的好男人,她怕柳竹秋错失良缘,将来明珠暗投,一世沉沦。
柳竹秋望着手炉里洁白柔软的香灰,似乎在凝视身为女子的脆弱命运,停下香具,惆怅道:“秀英,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女子只能依附男子过活呢?有没有一种可能,假如普天下所有女子都统一念头,不再听男人那套规矩,从懂事时起便努力求学上进,练习百工技艺,长大后自食其力,那就不用再受男人的气了。”
白秀英笑容苦涩:“你这是白日做梦,且不说别的,天底下大多数女子都对男人那套规矩深信不疑,听了你这些话只会骂你是疯子,更不可能附和你。”
柳竹秋露出与之相近的苦笑:“我向来有自知之明,知道只有你和妙仙姐姐肯理睬我这个疯子。”
姐妹俩展颜嘻哈,暂将愁烦抛开。
柳竹秋在香灰上扎了些小孔,铺上隔热的云母片。白秀英从随身戴的香囊里掏出两粒制的笑兰香放在云母片上。
香丸被埋在香灰里的红罗炭加热,飘出甘甜柔和的香气,旋即流散到整个居室,熏得窗外的秋景明媚起来。
白秀英说回正事:“你不是奉太子殿下命令要去文安查案吗?我都替你想好了,叔端下月初十到十五都在衙门里值宿,我跟太太说到时接你去那边陪我,你就能抽身去文安了。可是我和叔端都不放心,想多派几个人护送你去。”
柳竹秋摇头:“人多反而容易误事,让瑞福跟着就好。昨儿走得急,没见着三哥,你回去帮我问问他,这几日有没有乡试舞弊案的消息。”
她不出府的日子只能靠柳尧章获取外界情报,也不知顺天府尹牛敦厚后来是否审问过金宏斌等人,朝廷又是如何追查整起案件的。
白秀英没听丈夫说起此事,她本人倒能提供些信息。
“这案子闹得很大,我前日回娘家,听说礼部和翰林院连主官在内,传了大大小小十几号人去问话。幸亏叔端和我家老爷有事没参与这次乡试,不然也要受累呢。”
科举考试需要大量的阅卷官,顺天府的乡试一般抽调翰林院和礼部的官员担任主持、阅卷、评审。白秀英的父亲白一瑾现任礼部郎中,掌主客清吏司2。八月初暹罗国3使臣来朝,庆德帝命他协同鸿胪寺主持接待事宜,恰好避开了顺天乡试,没卷入本次舞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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