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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第3页)

马魁听了,眼眶一酸,险些流泪,说道:“净说这些不吉利的,我这辈子,有你就够了,等咱俩老了,谁都不指望。哦,不,我指着你,你指着我。”

王素芳的病情似乎加重了,她坐在炕沿上,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着。马魁担心地拍打着王素芳的后背。良久,王素芳展开手,手上沾着血。马魁一看惊呆了,拉着老婆,背着孩子,就往铁路医院跑。

既然老婆舍不得孩子,马魁就寻思着将来的日子怎么过。家里的境况太糟糕了,他先必须得解决房子问题。

春风吹过,天气越来越暖了。

马魁内心有些煎熬,他是很要强的人,很少向领导提要求。胡队长看出来了,说道:“老马啊,你有困难只管说,要是工作时间上有难处,都好商量。”“工作上我没问题,就是我家那房子条件不好,漏雨漏风的,我想让家里住得舒服点。不过,要是组织为难,就算了。”“这样吧,我跟上面汇报一下,争取给你换个房子。对了,那孩子还是送到福利院去吧,这样也能减轻点负担。”

牛大力说着,就去接衣服。姚玉玲的眼睛乌溜溜地朝汪新身上转,她看到汪新手里的信纸,嘴角一笑,那种妩媚更加诱人。牛大力瞧得痴傻了,直到他僵硬地晾好衣服,姚玉玲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开。牛大力望着姚玉玲婀娜多姿的背影,一个人憨憨地傻笑。

马魁沉默片刻,说道:“你嫂子的心都在那孩子身上呢,要是送走了,我怕她就挺不住了。”胡队长点点头:“也是啊。”“既然那孩子的爸妈找不到,我就自己养了,需要组织给我开个证明,好办户口啥的。”“这个没问题,现在就

汪新摇摇头说:“这咋还有错别字呢,这‘蔻’不这么写。”牛大力不管那么多,一脸陶醉地陷入到遐想中。这时,碰巧姚玉玲从屋里走出来晾衣服,牛大力赶紧迎了上去,热情地打招呼:“姚,晾衣服啊,我帮你。”

去办。”

相思。”

一下子解决了房子和孩子的问题,马魁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汪新拿出辞典,告诉牛大力,那个字念“蔻”,豆蔻是一种植物。牛大力忙问,到底啥意思。汪新解释说,翻成大白话就是,刻骨的相思,如今只在那芬芳的丁香枝上,那美丽的豆蔻梢头。牛大力咧嘴笑了:“还挺能整词,还刻骨的

一切都是那么地顺利,当马魁搬家的时候,铁路工人大院里热闹非常。一挂鞭炮悬在院门口,站在门口的老老少少都来添喜庆,翘张望。

人似秋鸿来有信。姚玉玲和牛大力最近总能接到写着古诗词的信,搅得两人情感起了波澜。姚玉玲信纸里的诗句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牛大力信纸上的词是“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牛大力既读不懂,字又认不全,便又来找汪新。

远远地,汪新推着小板车过来,车上装着被褥、锅碗瓢盆等行李家当,马魁背着孩子,推着自行车,王素芳和马燕紧跟着。汪永革一看,大声招呼:“上动静!”蔡小年赶紧掏出火柴,点燃鞭炮,鞭炮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铺满一地红色纸屑。

牛大力还没完全昏头,他向老吴和老蔡取经,如何谈恋爱,如何讨女孩子欢心。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也没啥经验传授。老蔡还是画龙点睛说了一句,感情是后来培养的。一听感情也能培养,牛大力烧起煤来,更加起劲。

小宝吓得哇哇大哭起来,王素芳一边捂住他的耳朵,一边喊:“别放了!别放了!”马魁急了,跟着喊,只是他们的声音全部淹没在鞭炮声中。汪新推着小板车快步走到众人近前,大声呼喊:“这是谁点的鞭炮啊,把孩子都吓着了!”

牛大力像打了鸡血,上班时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他心情格外舒畅,就连擦汗时,嘴里也没忘哼着小曲。老蔡与老吴一看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八成与姚玉玲有关,老吴张口问了一句:“小姚搭理你了?”牛大力得意地说:“何止是搭理。”老蔡惊讶地说:“哟!大力小子,有戏呀!”

汪永革这才反应过来,高声说:“赶紧把火灭了!”蔡小年喊道:“这东西怎么灭呀,炸人啊!”牛大力跑过来,一把扯过挂鞭,拖着鞭炮跑了。

和蔡小年越聊,牛大力越陶醉、越甜蜜、越幸福。他真的是心花怒放,仿佛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掉入了幻想的情感汪洋。只有汪新觉得不可思议,换句话说,他根本不信。

少了鞭炮声,场面顿时安静了不少,马魁看了一圈,问:“这是谁闹的动静啊?”汪永革有点不好意思:“老马,今天你搬家,我寻思添点喜气。”“噼里啪啦的,确实好啊,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老6见汪永革有点儿尴尬,忙说:“老汪也是一片好心,欢迎马魁同志一家搬到咱们大院来!”

牛大力像是掉进了蜜罐里,喃喃地说:“这小姚,跟我整这一出。”蔡小年接着忽悠:“大力,恭喜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那我接下来该咋办?”“我的建议是,按兵不动,看看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老6话音一落,大家伙开始鼓掌,在这一片掌声中,汪永革招呼道:“来,大家都伸把手。”“先不用,等车进院再说。”汪新说。“小子,这事你就不懂了,车进院,那是车出的力。我们大家搬,那是大家的心,能一样吗?搬东西!”

蔡小年和汪新唱和着,又不时抬头看了看姚玉玲家的窗子,蔡小年说:“大力对小姚的心思谁看不出来?”牛大力难以置信,激动得头脑昏:“小年哥,那她平时干吗对我爱搭不理的?”“女人都这样,越是喜欢谁越不搭理他,越要折磨他。你看,她还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扭扭,就是怕你一眼认出来,这是在跟你玩捉迷藏呢,故意吊着你。”

大家纷纷忙着搬行李,小宝看见沈大夫,朝她伸出手,沈大夫一下子乐了:“哟,这孩子是找我呢?喜欢阿姨是吗?那阿姨就抱抱。”马魁把孩子递给沈大夫,她抱着小宝,开心地说:“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这不正猜呢嘛。”“这还用猜,就咱这个院,文学水平最高的人是谁?谁能写出这么肉麻的句子?”

王素芳看在眼里,美在心里,她家小宝就是招人疼惹人爱。

两个人正分析着,只见蔡小年拎着两根油条过来了,好奇地问:“哥俩干吗呢,背着我吃好吃的呢?”牛大力赶紧把信纸收起来,蔡小年眼明手快,夺过信纸,看了一眼,一脸惊讶地问:“大力,这你写的?打算给谁呀?”汪新说:“这是别人给大力的。”“哟,大力,没看出来呀,还有人给你写情书呢!谁写的?”

马魁的新家是两室一厅,搬进来之前,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王素芳望着屋子高兴地说:“老马,这房子真宽敞啊。”马魁笑着说:“你喜欢就好。”“两个屋,还有个小阁楼,等小宝长大了,住得开了。”“领导有心呀!”

牛大力让汪新破个案,帮着判断一下,到底是谁写的?他不是警察吗。汪新想了想,问:“这封信是在哪儿现的?”“就门缝里,早晨起来一开门就瞅见了。”“先可以肯定的是,写这两句诗的人肯定出自咱们铁路局,用的是咱铁路局的信笺。”“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人应该就住咱院里,看这笔迹像是小孩写的。不过,咱院里那几个臭小子哪能知道这两句诗?也就知道个‘锄禾日当午’啥的。所以说,写信的人是在故意掩盖自己的笔迹,怕让人认出来。”

夫妻俩正唠着,汪永革和汪新走了进来,汪新提着一把新暖壶说:“马叔,我爸给您买了把新暖壶,放这了。”马魁没言语,王素芳忙说:“汪段长,我们一搬来,让这满院的热乎气儿顶得心都化了。”汪永革说:“应该的,我和老马是多年老工友了,汪新又是老马的徒弟。”汪新接话说:“我和马燕还是同学。”

汪新一看,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问道:“这谁写的?跟蚯蚓似的?”牛大力有点不耐烦:“我要知道就不问你了,这到底啥意思啊?”“就是说看过大海的人,别处的小江小河很难吸引他;除了巫山的云,别处的云彩都看不上眼。”听了汪新的解释,牛大力心潮澎湃:“那这意思我好像明白了,我就是大海是巫山的云彩?”“差不多是这意思吧。”

汪永革一心想和马魁套近乎,说道:“这是亲上加亲。”马魁脸色不大好看,质疑道:“亲上加亲?”汪永革心知热脸贴上冷屁股,一时无语。马燕从自己屋里跑出来,叫汪新进去一下,找他有点事儿。王素芳笑着说,净顾着说话了,还没给客人沏茶,她烧点水去。

汪新说完,就回房间找辞典去了。过了一会儿,汪新拿着辞典走出来,牛大力斜眼看着他说:“整了半天你也不知道啥意思啊?还跟我这瞎解释。”“以前学过,忘了。”汪新边说边查辞典。他好奇地问牛大力,咋还研究上诗了?牛大力有点儿得意,这他别管,到底啥意思吧。汪新撇撇嘴,既然不说,那他就自己慢慢去琢磨。牛大力拿出信纸,一脸得意地放在汪新面前。

屋里只有马魁和汪永革,他俩沉默不语,各怀心事。汪永革打破僵局说:“老马,你们进了大院,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缺啥少啥,人手不够,招呼一声,大家都会帮忙的。”马魁冷笑一声:“一家人,这词儿讲得好。”汪永革笑了笑,想化解自己的尴尬。

牛大力犹豫了一下,话锋一转:“问你个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掉巫山不是云’是啥意思?”汪新愣住了,想了想说:“哦,就是说……这不明摆着吗,这都不懂,曾经沧海嘛,就是说从前是大海;难为水就是,让那些个小河小溪抬不起头来。”牛大力没听懂,狐疑地问:“啥呀,咋就抬不起头来了?”汪新也有点心虚,说道:“嗨,我帮你查查。”

旁边屋里传来汪新和马燕的说笑声,马魁的脸更黑了,说道:“都没收拾呢,我不跟你唠了。”汪永革知趣地说,他回去了,家里还有事儿。马魁让汪永革把暖壶带走,家里好几把了,留着也是多余。汪永革知道多说无益,拿起暖壶朝门外走去,身后的马魁喊道:“就一个人走啊?”汪永革毫不犹豫地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汪新,回家了!”

这时,牛大力走了过来,汪新根本没有抬头看他,他却冲着汪新挑衅说:“小弹簧捏着有意思吗?”“你别看它小,劲儿大着呢!”“拉倒吧,孩子玩的。”汪新让牛大力试试,牛大力接过弹簧,毫不费劲就捏扁了。汪新愣住了,没有说话。牛大力说,想练手劲儿,他可以帮忙。汪新好奇地问,怎么帮。牛大力告诉汪新拿他这手练,比弹簧好用多了。汪新点点头,问怎么感谢他。

回到家里,汪永革把暖壶放在桌上,汪新替父亲不值:“好心好意送了把暖壶,还给退回来了,这老马头,办事是真隔路!”汪永革自我安慰说:“不要就是不稀罕呗,没啥。”“爸,您和老马头不是老工友吗?他怎么对您也没笑脸呢?”“他就那样,外冷内热。”“我看他就是个怪人!”汪新抱怨说。

奇怪的是,汪新没收到信。他坐在家门外的小马扎上,一边看书,一边不停地握着一个弹簧,他在练手劲,以防不测,指不定哪天会跟牛大力干上一架。

王素芳烧好水,现汪家父子已走,知道马魁没给人家好脸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有了心满意足的房子,看着熟睡的小宝,王素芳开心地说:“这房子是越看越好啊。”马魁自责道:“这事怪我,早点搬过来就好了。”“领导为啥同意给咱家换房子啊?”“我不是跟你说了,正好赶上有房子空出来,就换了呗。”“一定是你找领导要求的。不逼到份上,你张不开这嘴。为了我,难为你了。”“这扯哪儿去了,睡觉吧。”

姚玉玲也以同样的方式收到了信,信中也是一古诗:“愿得一人心,白不分离。”她沉默片刻,深情的目光望向窗外。

马魁说着,就躺下身来,王素芳又问:“孩子户口打算什么时候办?”“那不说办就办嘛。”“可他总得有个名字啊。”“我早想好了,就叫马健,健康的‘健’,他来咱家的时候,病病恹恹的,希望他将来都能健健康康的。”“这名字好,马健,你有名字了!”

牛大力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给他写信。这封信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他捡起信封,抽出信纸,里面就一句古诗,他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牛大力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懂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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