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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烧饼的男人说:“不用了,细阿嘚(温州话,意为:小兄弟),吃完赶快走归(快回家)。”
柳方吃完后又给男人深深的鞠上一躬,转身离开,沿着街道前行,此刻已经黑了,别说8o年代的小镇,就连乐清和温州都很少有路灯,只有零散的光从店铺里透着亮。柳方一瘸一拐的向前走,也许实在太累,也许是脚疼的要命,想找个方歇息一下。借着亮光,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卡车,柳方爬上去,看到车篷布在车厢里胡乱堆着,柳方倚靠着篷布,伤痛和疲惫让柳方,顾不得暑热和蚊虫,很快的睡着了。
熟睡中的柳方进入了梦乡,睡梦中柳方像《封神演义》中雷震子那样,吃了烧饼,长出了翅膀,振翅高飞,在空中看到了自己的师父师娘,还有卑微的父母,他们都抬头看着自己,柳方想收起翅膀落下,但怎么也收不起来,只能越飞越高,柳方急得大喊,猛然惊醒。柳方现自己在车厢的后尾角,如果不是车帮挡着,自己早被甩了下去。车依然在公路上行驶,时不时的颠簸一下,厚厚的帆布堆上减缓了跌落的力量,车行带来的风减弱了暑热,反而有点舒适。月朗星稀,公路两侧的树木一排排向后掠去。有一个颠簸,柳方的头猛撞在了车帮上,痛的他龇牙咧嘴,只是顾不得去捂撞痛的头,双手旋即死死抓住车帮,以免在因车行颠簸而被撞。
在紧张和疼痛中,车行渐缓,渐渐的开始有一些白色墙体的房子出现,柳方知道这时进入到一个村镇,江南的村镇里房子大都是傍水而建的青瓦白墙,“水墨江南”也就因此得名。
还未等柳方去思想,过减带的一个颠簸让因车渐缓而放松的柳方猝不及防的撞到扯帮,这次头刚好磕到内角,柳方疼的“哎哟”一声叫了出来。车头上驾驶楼内的司机似乎感觉到异样,靠边停下车,上来观瞧,看到狼狈的柳方后,敦厚的用一口浓重的河南话问道“你是谁?干啥哩呀?”
“叔叔,我不是坏人,我被台风刮迷路了,在瑞安李家垟的时候看到您车停在路边,上面有纸箱和帆布,就想在上面睡一觉。没想到一下到这里了。”柳方蜷缩在车的后尾角,怯生生用广播里学来的普通话回答。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柳方心里居然有点骄傲。
“哎呀,恁这可不好了,现在快到杭州了,这咋弄哩?”憨厚的河南司机,搓着手,很无措的样子。
“你知道咋回家不知道?”师傅继续问。
“叔叔,我没出过远门,不知道...”柳方,依旧蜷缩着低下了头,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拽着背心的下摆,摩擦揉捏。
“弄那吧,你上前面来,我到车站拉点儿货,把你放到武林门,你坐长途车回家。”河南师傅做了决定。柳方自觉爬下车,走到前面,跟着师傅上了车。
有了座位,再也不颠簸了,随着车行,省会杭州渐渐的映入眼帘,两边低矮的树木,依次掠过,街上已经有了稀稀拉拉的早起蹬三轮车和骑自行车的人,越近市区,早点铺子的油香味也愈加的浓郁。柳方的肚子又“咕咕”乱叫。师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又没说,“看破不说破”,这就是河南人的厚道。
随着人群越来越多,两长排破旧的房子围着的汽车站映入眼帘,一辆辆还未开始营运的汽车排列着非常壮观,对“壮观”,17岁的柳方从乐清杨镇的小村子,第一次到了省会的第一印象,就是蹦出的第一个词就是“壮观”。
在车站门口的一个饭铺前停下,河南师傅下车顺手从两座中间取出一个大暖瓶,然后绕过车头,到饭铺门口买油条,饥肠辘辘的柳方看到油条后,又开始没出息的吞咽口水。
柳方看到河南师傅把暖瓶递给卖油条的男摊主,然后从女摊主这里买油条,一边吃一边等,又让摊主多拿几根用一根细绳拴上,不一会儿暖瓶递出,师傅回身走到柳方所在的一侧车门前,打开车门,对柳方说:“到了,下来吧”,流放听话的转身下车,肚子一阵“咕咕”乱叫。
等柳方站定,师傅把手里的油条递过来,“赶紧趁热吃吧,孩子。”柳方结果后没顾得上解绳子,立即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慢着点,没人给恁抢”师傅一边说,一边又从蓝色的劳动布上衣口袋里掏出叠的整整齐齐的钱,拿出一张破旧的1o元纸币,递给柳方,“孩子,我只能帮恁到这里了。我刚才问过卖油条的,从这里出到温州每只有两班车,车票很难买,不知道今能不能买到票,你等着他们开大门,去试试吧。油条白吃完了,留着点,车在路上要一整。”
柳方用沾满油的手,接过那张1o元钱的纸币,一手提着油条,以手拿着钱,深深的弯下腰去,给河南师傅鞠了一躬。立起来冒冒失失的说:“叔叔,我叫柳方,您给我留个址和姓名,等我挣了钱,我好报答您。”
“咦,傻孩子,你还挺有心,我家在河南开封,你咋报答。叔叔不要你报答,赶紧回家吧,白叫恁爸妈担心。”师傅憨厚的笑着说,然后转身上车,启动,渐行渐远。
多年以后,已经在西州小有成就的杨柳方,曾尝试寻找过这位河南师傅,询问过武林门车站门口卖油条的摊主,找过车站工作人员询问,只是那时候傻到连车牌都没记住,不过在那个车都很少的年代,也没记车牌的意识。尽管多方努力,依然杳无音信。只是柳方要求公司内所有的司机聘用,都要河南人,以示对当年一无所有的自己所接受的无私帮助的一种回馈。并且在每一次出完车后,柳方都会对师傅真诚的说一声:“谢谢恁,河南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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