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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你快歇着罢。”双痕急的连连叹气,扶着身形臃肿的慕毓芫在特制的软榻上坐下,又小心的在身后放了块牡丹花绣锦垫,“太医千叮咛万嘱咐的,娘娘你的产日就在这几日,况且双生更是比不得寻常,那里还----”
“好了,都已经回来了。”慕毓芫淡淡打断双痕,半倚着锦垫舒缓了下腰身,朝旁边的小女孩微笑招手,“小芊,过来罢。”那小女孩目光中有些胆怯,好似在犹豫着什么而不动脚步,身形单薄弱小,象极了风中无根飘零的一叶轻质纤羽。
“公主,快过去叫母妃。”边上的奶娘有些惶恐,生怕惹得慕毓芫有所不快,忙拉着溟翎公主走上前,陪笑道:“公主胆子小,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呵,没事。”慕毓芫轻轻握着溟翎公主的小手,抚着她额头间的碎,似是无限爱怜的看了又看,柔声微笑道:“两年不见,小芊又长高了不少。”
“母后----”溟翎公主仿佛忆起什么,迟疑的叫道。
众人被她一语吓得魂飞魄散,慕毓芫的明眸中盈动着轻微的涟漪,却只是将溟翎公主揽的更近些,温柔的摇头道:“傻丫头,应该叫母妃才对。”太后日渐病重,遂将溟翎公主交托,前尘往事再度被翻腾到面前,一尘如烟。
光帝年少登基,与皇后鹣鲽情深,大婚后鲜有宠幸后宫嫔妃,因而登基三年尚未有子嗣充实皇储。国中皆翘等待三年大选,认定将会广纳秀女,那年待嫁的官宦女儿都被严令停婚,以待皇帝亲选。然而世事无常,未及五月大选之日,光帝便因病猝死于自己的寝宫之中,转眼变成国丧。
“母妃----”
溟翎公主的声音胆小怯弱,将慕毓芫从遥远的记忆中拉回现实,“小芊,皇祖母需要静养一段日子,你今后就跟母妃住一起。”她指着下面新选的宫人,朝溟翎公主柔声询问道:“让她们伺候着你,还缺什么只管跟母妃说,好不好?”
“嗯。”溟翎公主依旧不多话,只是应了一声。
双痕忙吩咐着人领她下去安顿,亲自在暖炉上盛了盅鸡汤过来,道:“娘娘,出去半日怕是冻着,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呵,知道了。”慕毓芫笑着想要说两句,却又顿住,就勺饮了大半盅热汤方才放下,朝双痕吩咐道:“小芊素来害怕打雷,你嘱咐底下的人,雨天的时候务必多燃一些琉璃顶灯,以免她夜里起来怕黑----”
“怕黑?”明帝冰凉无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双痕在他复杂的眼神中打了个颤,回头正看到慕毓芫示意自己出去,慌忙垂领着宫人退的一干二净。
“皇上来了?”慕毓芫微笑着欠了欠身,算做行礼。
“难怪事事上心,连些微的碎末小事也记得清楚。”象是已经忍耐许久的话,明帝的声音带着琴弦停顿后的颤音,面前女子的明眸水光流转,却深邃的看不到底,不甘心的问道:“你坚持要抚育溟翎公主,就一点都不顾念朕么?”
“皇上心里不痛快,不如歇息一会。”慕毓芫淡淡转过话题。
“朕是不痛快!!”他一向心存骄傲,骄傲到不愿意承认存在的瑕疵,怒气不自控的从明帝眉宇间流出,因慕毓芫的不回应而愈加愤怒,“朕为什么不痛快?因为朕不想看到那人的孩子!你倒是说说,朕为你付出的心意,究竟比得上他几分?”
“皇上何必言及其它?”慕毓芫尽量压抑住内心浮动的情绪,用一如往常的平静声音回道:“今晨去懿慈宫看望太后,只因病体沉重,已经无暇照顾溟翎公主,臣妾才将她接到身边----”
“是么?”明帝反问着截住话头,冷笑道:“朕早就破例册了佑芊的公主封号,身边自有相干的人服侍着,若不是因为是他的女儿,你又岂会如此上心?说到底,你还是忘不了他!”
慕毓芫的手绞紧了烟霞色的双重裙摆,指上的金掐玉串珠戒指不住的颤动,凝气忍痛道:“皇上存心要怄气,臣妾便不说了。”
“为什么不说?”明帝不便向她喝斥,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高声道:“他就那么珍贵?朕比不得,赶不上,连说说都不行?那么多年过去,你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他,朕又算什么?!”
“皇上要臣妾如何遗忘?只当过去是浮生一梦,任何人事都不曾生?”有晶莹的液体漾的眼前模糊一片,慕毓芫扶着椅手瑟瑟站起来,直视着明帝的眼睛说道:“那样的事,臣妾做不到。”
“什么,你做不到?”明帝不信会听到如此言语,睁大了眼睛。
“是,臣妾做不到。”慕毓芫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在明帝震惊顿住的片刻问道:“皇上要说,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对不对?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当听君命、行妻则,敢问素日可曾有丝毫怠慢?”
“没有。”
“臣妾不能忘记丛前的旧事,亦不能忘记与皇上的种种,所以才说做不到。”慕毓芫在明帝复杂的目光中轻笑,反问道:“臣妾请问皇上,是否对佩缜姐姐全无挂念?”
明帝哑然,不能回答。
“皇上既不能相忘,又何必还来问臣妾?”早就知道从一开始便是错,却不知道还要一错再错到何时,慕毓芫轻轻合上眼帘,纤长的睫毛迫得泪水破眶而出,“皇上只知道臣妾不能遗忘过往,却不知道----”她顿了顿,似是再也说不下去,“容臣妾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皇上离去,难道臣妾就没有半分伤心?”
明帝不知从何说起,“朕只是----”
“臣妾告退。”慕毓芫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转身欲出,闪避间不慎碰翻侧旁的高颈花瓶,“哐当”一声脆响,霎那间散成一地斑驳凌乱的白玉碎片。
双痕闻声从外面跑进来,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慕毓芫朝上哭道:“皇上,娘娘不日就要生产,请看在小皇子的份上,不要再生娘娘的气……”
“双痕,我们出去……”慕毓芫的声音带着不自禁的颤抖,身形微微一晃,失控的掠翻了侧旁一案器皿。“娘娘!!!”耳畔犹自残留着双痕的惊呼声,一种剧烈的疼痛自腹部迅蔓延开来,眼前一黑,迅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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