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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杨枝,心中的恨与遗憾如藤蔓般疯长——他恨李擎越,不关家国,亦不关他念过的那些圣贤书,只是私恨,那种命运被生生扭转而无能为力的切齿的私恨。
窗格子上的日光不动声色地移转,只斯须的工夫,杨枝忽然抬起头来,眼底灼灼:“是圣旨……你们还想对付柳轶尘。”
薛穹未置可否,目光落在她脸上,似要捕捉到她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她咬了咬唇,沉沉道:“圣旨在江行策身上,江行策一死,自然就到了你们手中。柳敬常将圣旨胡乱给人已是大罪,到时候,只要费烈的人攀咬,说是奉柳敬常之命,诛杀的江行策,柳敬常就百口莫辩。而且,就算能辩,他也未必会辩,因为你们手中还握着……”
“……我的母亲。”
她眼底泛起寒光,在半眀半晦的室内看来,令人有些心惊。
薛穹与她对峙了片刻,轻轻一哂:“你就那么相信,他会为了你连命都不顾?”
作者有话说:
[1]纪纲一废,何事不生——苏轼《上神宗皇帝书》
[2]彼可取而代之——《史记·项羽本纪》
费烈是上一卷韦蝉的情人。
第六十六章
六合庄内,片刻前假意融融的氛围已荡然无存,那个火镝一出,整座庄子立刻被围了个水榭不通。
江令筹独自站在水榭中,费烈躺在他的脚边,闭着眼,脖子上赫然一道血痕。两人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卷明黄的布帛,正是柳轶尘给他的圣旨。
费烈已算是军中好手,但和江令筹武艺相比,还差些火候。
江令筹望着地上的费烈,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后忽然响起甲衣摩擦的铿锵声,一列身着铠甲的士兵顺着长廊小跑过来。
当先一名士兵甫一冲入亭中,忽然高声大叫:“你、你杀了我们费副使!”继而惊惶一转身,踉跄向来处奔去。其余士兵当即冲上来,极有纪律地将江令筹团团围住,手按在刀柄上,只待一声令下,便会冲上去砍杀。
江令筹环视一周,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底却寒芒毕现:“谁让你们来的?费烈,还是单行简?”江令筹长在军中,饶是生得十分俊秀,天生却具一副武将的威仪。这么一扫之下,那些士兵本能瑟缩了缩,因势众而产生的压迫感顷刻荡然无存。
江令筹见他们不答,信步踱至桌边,随手拾起一个瓷杯,扬手一掷,那瓷杯便深深嵌入水榭的廊柱之中:“就你们几个,奈何不了我。叫你们头来!”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敢答话,亦不敢退后。
短暂而难耐的沉默之后,长廊尽头啊啊大叫着奔来一个面容粗犷、满身肥膘的壮汉,手持双斧:“恶贼,老子要将你剁碎给头儿报仇!”
江令筹站在桌边,微微眯起了眼。
此人是军中赫赫有名的莽汉,外号“二担肉”,因其身魁如山,力大如牛,但却没长什么脑子,与实实在在的二担肥肉没什么区别。
这人死忠费烈,费烈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整个江州军中都知道他连铁东来的命令都不听,只听费烈的。
眨眼间那莽汉已奔到眼前,右手中斧头直直向江令筹面上劈去,江令筹闪身避过,另一手的斧头又紧跟而至,肥胖的身躯展现出令人惊疑的灵活来。
饶是江令筹也不觉有些愕然,不得不打叠起精神应付。二十余招之后,很快占了上风,恰于此时,入园的长廊尽头高草掩映之处,却忽然伸出一根箭簇来。
箭簇后的手满拉弓弦,然而就在那箭将离弦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肩膀。
下一息,江令筹一记飞踢,正中二担肉手腕,他右手斧头脱手而去,落入潭中。
二担肉大怒,还要再挥起另一把斧头,江令筹却飞扑过来,手中一递一推,将他斧头夺了过去,同时,一掌照着他肩头狠狠击出,将他拍翻在地。
二担肉犹不气馁,还要再战,江令筹却懒怠理会,面向长廊,身姿秀拔,衣袂随风而动——长廊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步走来,面上带笑,威风凛凛,比往日犹胜三分。
“单司马。”江令筹眉梢一扬,笑道。
“江大人。”单行简并未着甲,一身长衫,还有几分儒雅派头,但却不像平日见他时半佝着身子,负着手,腰杆子挺得笔直。
“你就是他们的头?”江令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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