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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麟勒马,转向送别自己的赵无恙,语重心长地道:&1dquo;无恙,师傅有事要离开些时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勤勉上进,读书习艺,不可懈怠。不要惹你父王不快。更要牢记师傅方才对你说过的话。”
赵无恙望着他,郑重点头:&1dquo;师傅放心。我已是大人了,不可能永远都躲在师傅和母妃的背后,让你们保护着我。往后,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少年的眼神,仍如这一刻东方初起晨曦那般纯净,只是,仿佛又多了一丝与他这年龄不相府的深沉。但是徐若麟知道自己该感到欣慰——成长的代价是苦痛磨砺,但对于赵无恙这种孩子来说,代价是必须的。越早到来,越好。
他拍了拍这少年尚且瘦弱却挺得直立的肩膀,低喝一声,调转马头便当先疾驰而去。
~~
青州此时的福王府书房内里,福王赵合正在提书信。这几天来,他一直在思量着一件事。这件事,和那个数日前yīn差阳错地被他儿子给弄到府里来的那个魏国公府小寡妇有关。
事qíng是这样的。最近他本来一直在与身边谋士忙着最后起事前的准备,大约小半个月前,忽见自己的儿媳孙氏泪流满面地找了过来,哭诉赵竫又弄来了一个女人。原来她在丈夫身边安有亲信,赵竫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耳目。
这种事,他早习惯。虽怒其不争,只那些女子多来自民间,无甚大碍,屡教不改后,也就听之任之了。何况是这种时候,哪里还有心思管,正有些不耐烦,孙氏却道:&1dquo;父王有所不知。若是寻常百姓人家的,我也不会多说。只这次的这女子,却非常人。而是金陵魏国公府那亡的嫡孙之妻,母家是恩昌伯爵府司家。我闻讯当即劝世子收敛着些,他不但不听,反倒责骂我拈酸吃醋。我怕世子替父王惹下麻烦,立时便来向父王禀告。”
福王一惊,急忙详问。得知经过后,勃然大怒,当即照了孙氏指点往儿子私藏那女子的院落过去。
初念彼时犹如笼中之鸟,困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堂堂魏国公府嫡孙之媳,竟会被人劫掠到此,成了一块砧板之rou。眼见那福王世子目露邪色朝自己bī近,心一横,拔下挂于墙上做饰的一柄宝剑,将青锋横于脖颈,斥道:&1dquo;你若胆敢再近一步,我宁愿血溅三尺,也决不会受你羞rǔ!”
赵竫见她横剑而立,虽横眉怒目面罩寒霜,只落他眼中,却更添风姿,脚不自觉便再靠近一步。不想她手腕一收,玉白的脖颈处立刻便多了道血痕,这才晓得她不是在吓唬自己。怕bī得急了,真若玉山倾倒,那便可惜了,只好停下,用好话劝着,说什么她若从了自己,往后得了天下,必定不会亏待了她之类的话。正僵持着,福王赶到,一脚踢开了门。
初念见赵竫叫那人父王,立刻便知道了来人的身份——福王起事,最后在与平王争夺战果时死于非命,她自然清楚。此刻被bī到这样的境地,也顾不得害怕了,只朝他道:&1dquo;我从前在金陵时,便听说过北平南福,原以为是何等人物,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王爷既心怀天下,当有容纳天下的胸襟。如今却纵容世子做出这等叫人不齿的事体!你们当我是什么人,当国公府和伯爵府是什么?王爷是要做大事的人,日后即便事成,若少了金陵一gan门阀世家的呼应,也难免左支右绌。可是难道他们竟会真心支持一个丝毫不顾体统是何物的人物?我之一死,事小。惜王爷在金陵之名,从此恐怕便毁于一旦!”
赵竫本也有些心虚,忙道:&1dquo;父王,你别信她的!当时抢了她的是贼人,旁人如何会知道是我?”
初念冷笑道:&1dquo;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蠢不可及?”
初念方才所说,正也是福王心中所想。见儿子还要自辩,铁青着脸怒喝一声,这才对着初念道:&1dquo;夫人受惊了。暂且安心在寒第停歇几日,待压惊后,本王自会处置。”说罢命人将初念转至另个清净院落,命锦衣玉食相待,自己离去。
福王虽阻拦了儿子的胡作非为,但一不杀了这女子以绝后患,二也不放了她以示恩泽,只将她关在府内,其实还另有一番打算。这打算,便是和徐若麟有关。
他早就知道平王手下之gan将中,以徐若麟最是出众。恰数年之前,有一次机缘巧合,在大宁时与他会过一面,当时便印象深刻,有心想将他收为己用,只一直没机会而已。此次自己儿子虽不知天高地厚做了混事,但却忽然给了他一个启示,觉着是否这便是上天在助他一臂之力,恰在要起大事的前夕,将这个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自然知道,徐若麟已经被魏国公府从宗谱中除名。但名即便除了,那层关系却不可能就此一抹杀。这个国公府的小寡妇,按辈分来说,是他的弟妹。自己能否借此机会给他私递一封信去,言明是福王府偶将此女子从qiang人手中救出,获悉她身份后,怕国公府如今不想与自己沾上关系,更不愿受自己的恩惠,这才找上了他,请他决断。当然,这只是个接近的由头,信使自会施展舌功对他加以笼络,表示自己的仰贤之意。若不成,并无什么实际大损失。即便被平王知晓,他如今自顾不暇,也不敢对自己如何。若能成,则自己之大事,必定如虎添翼。
福王考虑妥当后,这两日物色了适合的信使,此时正在亲起糙信件,预备明日便送出。不想信刚写至一半,忽然听到书房外有人传报,道:&1dquo;王爷,燕京备北总兵徐若麟递上拜帖,人此刻已在大门外了。”
福王一惊。
自己虽有心笼络他,但信件还未出去,这时刻,他人怎的竟已经到了此处?略加思量,立刻投,召来亲信商议,遣人暗中埋伏于议事厅侧旁以备不时之需后,这才叫迎入。自己复去更衣。这才在前呼后拥之下,迈步往议事厅去。
~~
福王跨入议事厅,看见一个身量高大着了淡青色常服的男子正背对自己,似在观赏悬于北墙之上的那副红日猛虎巨图,打了个哈哈。那人闻声转脸,英气迫人,凛然含威。虽多年前不过一面,福王却也立刻认了出来,正是那个被逐出了家族的徐家长子徐若麟。当下到了主座坐下,一番寒暄过后,笑道:&1dquo;徐大人,多年前大宁一面过后,本王至今不忘。这几日正思量到了徐大人,不想今日你便登门,实在是巧。不知徐大人有何贵gan?”
徐若麟稳稳道:&1dquo;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知道王爷向来慡快,我便也不绕圈子了。我听闻我弟妹如今被接到了贵府,特意过来接回她。还望王爷行个方便。”
福王一怔。随即便明白了过来。知道自己儿子做事向来只凭随xing。似这种错漏百出的qiang人抢劫戏码,明眼之人一望便知是怎么回事。徐若麟找上门来,也不算奇怪。唯一有些想不通的事,他为何会对这个&1dquo;弟妹”如此上心,居然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这里,据他所知,即便是被驱逐前,这位国公府的长子和家族的关系,也是非常冷淡的——当然现在,这一点根本无关紧要。他正想与他接近,他自己便来了,这正合心意。便笑道:&1dquo;徐大人消息实在灵通。不错,正前些日,本王府中之人偶尔从qiang人手中救来了一个女子,后竟获悉她是魏国公府的嫡孙夫人。本王正考虑该当如何将她送回。不想徐大人此刻便过来了。这正极好。那女子此刻毫未损,徐大人带回便是。”
福王开口说第一句话开始,徐若麟锐利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他的脸。此刻见他目光虽略微闪烁,但提及初念时,表qíng自然,应该是没有说谎。知道她安然无恙,多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面上也露出了自跨入这间大厅后的第一丝浅笑,微微欠身,道:&1dquo;那就多谢王爷了。”
福王哈哈笑道:&1dquo;好说,好说。徐大人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若不在寒第略用几杯水酒消消乏,本王心中实在不安。徐大人不会不赏这个脸吧?”
徐若麟微微笑道:&1dquo;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叨扰王爷了。”
☆、第三十四回
夜半时分,初念一直无法入眠,正和衣躺在这张陌生的netg榻之上辗转反侧,揣度福王这样软禁自己到底意yù何为之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叩响之声。一凛,整个人便弹坐而起,死死盯着门的方向。
&1dquo;是我。”
稍倾,她的耳鼓里传入了一道短促的声音。
初念几乎是翻滚着下了榻,整个人扑跌到地上,却顾不得疼痛,爬起来便飞一般地跑向声音的源头方向,打开了门。夜色冥阒之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却朝她迎面扑来。
&1dquo;是&he11ip;&he11ip;你&he11ip;&he11ip;”
她在心底无声地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喉咙处也已似被什么牢牢堵住了,这一刻,不止眼眶热,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就在她怔立着无法动弹的时候,徐若麟已经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黑暗里,仿佛看到他冲自己呲牙一笑,然后一语不地便带着她转身,往外疾步而去。
初念犹在梦中,被他牵着跌跌撞撞地往前,随他左拐右转,避过一个个王府岗哨,最后出了一扇小门,往王府一侧的一条宽道潜去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被他带出了福王府&he11ip;&he11ip;
徐若麟紧紧牵住她手,带着她在夜色中刚走出数十步远,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初念也已经看见了,前头宽阔的街道之上,毫无预兆地涌出了数十名手执火杖的士兵。然后身后的方向,也响起了一阵踏踏的马蹄声。她猛地回头,看见王府高墙两侧的街道上,缓缓合围来了数排手握长矛的骑兵。不过转眼之间,便将自己与徐若麟的前后路都死死围堵住了。
&1dquo;哈哈&he11ip;&he11ip;”
步兵队列中,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声,照得如同白昼的四面火光之中,只见福王赵合头戴翼善冠,身穿金线织盘龙的盘领窄袖赤色袍,腰系玉带,在亲兵的前拥后簇之下,威风凛凛地大步而来。
福王站定,目光扫过初念之后,落在徐若麟身上,摇头着啧啧道:&1dquo;徐大人,本王救了这女子在先,后又对你以礼相待,更是怀了惜才之心。虽晚宴之上,我的下属后因言语不合对大人有所冒犯,却也被本王喝退了。这天下没有qiang做的买卖,你既无意投我麾下,本王也不会勉qiang于你,未照你意思予以立刻放行,也不过是想多留你几日,以尽地主之谊而已。徐大人如此不辞而别,岂非扫了本王颜面?”
徐若麟道:&1dquo;王爷言重。徐某粗野惯了,如此不告而别,不过是恐王爷盛qíng难以推却而已。”目光缓缓扫过对面越聚越多的王府亲兵,终于冷笑道,&1dquo;王爷这是亲自来送别吗?摆出的阵势可真不小,叫徐某实在愧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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