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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她往后躲的动作,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幽暗,眉心也不耐地蹙起来,但眨眼间就消失不见,又恢复成那副干净清雅的样子。
货车刚好停在目的地,邓林卓摔了车门叫他们下来,闻祈把江稚茵扶起来,江稚茵感觉自己的呼吸还没调整过来,下意识挣开他的手说:“我自己跳下去吧,你去帮帮陈雨婕和马世聪。”
他的手滞在半空,指节缓慢回缩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淡淡盯着她的背影,唇线拉得平直。
邓林卓领着一行人往山头走,入了夜,又是荒郊野岭的,整个山头都变得阴森森的。
闻祈落在队伍的最后面,邓林卓去拉他,看见他特别认真地在手机上打字,邓林卓就好奇地瞥了一眼,手机就被摁灭。
闻祈斜睨他一眼:“你去前面带路,跑后面来做什么?”
邓林卓“啊”了一声,说:“怕你落太远,来拉你一把。”
他正琢磨着那句“同样的招数不能用两次,她不受用”是什么意思,还没品出点味儿来,闻祈已经走到前面去了,邓林卓又急忙跟上。
王奶奶的这块坟还不算太挤,周围很开阔,堆起的山包上还落了去年枯死的花。
陈雨婕叹气,埋怨着:“怎么非得黑灯瞎火的来,白天再叫上我们一起不行吗?”
邓林卓瞅了眼自己在旁边打手电的老爹,咕哝着:“还不是我爸,说我背不下所有的古诗就不能出来,我死命背了一天,傍晚才有点时间。”
陈雨婕:“咱别待太久,我还要回去帮着看店。”
江稚茵以为她比较怕,就摁开自己手机的手电筒往她那边打,陈雨婕讶异一秒,抬眼看看她,江稚茵抿着嘴笑了下,陈雨婕别扭地说了句“谢谢”。
邓林卓喊自己老爹从车上拖出几个棉花垫子,堆在土坡上,给每个人手里塞了一炷香,挨个儿给老太太插香拜了一拜,燃香一截一截往下掉,江稚茵看着碑上刻的几个字盯了好久。
闻祈摁开了打火机,火光照亮侧脸,他似乎一直是那样一副表情,不高兴也不难过,一双眼睛里装不进什么明显的情绪。
邓林卓和她靠在一边,顺嘴感叹着:“当初院子里几个人一个个都被带走了,就剩闻祈一个人陪王奶奶,他眼睁睁看着王奶奶睡了一觉后再也没起来的。”
“那时候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掉了点眼泪,他声也不吭的,就找人家把碑刻了,我本来还以为他这人真就没良心,人死了都不哭一下,结果有时候半夜里看见他起床,骑着自行车就跑来山头这边了。”
“这么多年,就属闻祈来这片山头来得多。”
打火机的光灭了,只剩香上一个猩红的点,印在闻祈黑漆漆的瞳孔里,又被眼睫敛去,他磕了头,又把香插进碑前的炉子里。
江稚茵的眼睛被风吹得有点干涩,嗓音也发干,她说:
“也许他只是习惯了不说话,以前也没有人在乎他的情绪,我们走后,王奶奶又走了,能注意到他情绪的人,就都没有了。”
“靠。”邓林卓搓了把眼睛,“你说得我都想哭了。”
“你不是他朋友吗?”江稚茵侧了侧身子,“好好用爱感化他。”
邓林卓瘪瘪嘴:“我一大男人,还给他一个爱的抱抱不成,多矫情……”
他看一眼江稚茵:“你还不清楚?从始至终、从以前到现在,他也就只愿意跟在你屁股后面跑,你看平常他能搭理我们几句?”
他差点就要开始讨论闻祈之前和现在的状态对比,不过害怕自己又多嘴,邓林卓吐了一串“行了行了”,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好渴,扯着领子找水喝去了。
也就两三年前的事吧,闻祈那时候还不在滨大附中上学,在一个乌烟瘴气的学校。
除了不喝酒,其它的,抽烟、逃课、打架、和二流子们三五成群,什么都干过。
他根本不是什么好好学生。
但邓林卓也不敢说。
回去的途中,江稚茵抱着自己的膝盖,把下巴压上去,身上那点燥热被夜风拂去,她靠在车头,突然好奇地问闻祈:“你没有想过找到自己的家人吗?”
闻祈的眉眼冷了几分,被夜色吞没,只听见他不假思索地说:“没有,也不想去找。”
“为什么?”她不解偏头。
少年的眸色一瞬间变得很淡,他提了提嘴角:“不是每个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有去追溯身世的必要,真相也许比现实更残酷。”
“你怎么知道?”她继续问。
“我知道。”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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