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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挽着露西的腰肢,将她幻想成迪姐,闭目养神,耳畔环绕着众女的话语。在那瞬间我明白了过来,究竟是什么吸引着女孩们加入这个邪教,那就是去中心化,没有高高在上的领,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想到什么就畅所欲言,如果被人认同就会当成计划,分担各自义务。这就是全部人都叫莉莉丝的缘故,她们既是个人又是群体。同吃同住不计较谁出钱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是座山头,就是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银,犹如水泊梁山那般。
如果你不留恋都市的喧哗,也无妻儿老小要顾及,倘若反感现实的繁琐窝囊,真想放飞自我,将俗世一切都抛诸脑后,那么上山当强盗会是最快乐爽利的选择。
莉莉丝们正是这么一群竭力逃避社会的可怜女人,她们无比忠诚姐妹会,倒不是怀着固执的邪教观念,而是为了聚众不被他人欺负。像番茄这种在校生,可能过去是个遭人霸凌的可怜虫;像木樨花这种冲动的疯子,也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桃花、艾莉森以及主妇等人,则是因为自己,或家庭或疾病或寄托,一旦脱离了莉莉丝,她们什么都不是,只是待宰羔羊。
想从内部瓦解姐妹会,几乎是不可能的,贼婆娘们声势越壮,那么更多人会跑来加入邪教,华宵之夜逐渐临近,我心头的巨石也越压得人喘不上气来。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某人忽然问,我方才辩出,她们间并不相互熟悉,于是众人开始计算现在究竟有多少成员,新近跑来的陌生面孔清点一圈,说除了负伤的四人,在场三十人并不是全部,听枣核说还有五个没露过面的家伙,今天没来道场。
我不仅惊觉,如果血祭仪式需要用人三十三名,添上死掉的一个,被掳走的一个和大长老,数字恰巧对得上。而现在据那人所说,等于多出了五个来,那样的话,她们的人力资源早就备足,根本不需要用到我、天竺菊和蓝花楹三人,这又是怎么布局呢?
“嗐,我忽然想起件事来,”一个念头打脑海中划过,我故作大惊小怪地猛拍大腿,望着斜对面的主妇,问:“还记得咱俩在马上说起的事么?我可以表自己的看法吗?”
“废话,大家都是莉莉丝,想说什么都行,用不着征集大家看法。”那个算人数的笑道。
“怎么,你又想到什么了?”主妇等见识过我的神迹,皆深以为然,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咱俩谈黄瓜时,你不是说道场底下被关着一个什么人,所以绝不可去报警,还要立即处理掉死者,以免被条子们风闻明天上门搜查。我想起的正是此事!”说着,我点起一支烟,在女人堆里踱着方步,故作危言耸听,道:“姐妹们啊,莫非咱们是让人耍了?圃鹀的纠察队到此,擒拿我俩当然是要务,那么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她们或许在外听到什么风声,真正到此的目的,是想要劫走关着的家伙,而恰巧遇见留守者,彼此间厮杀起来了呢?”
“有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主妇忙一拍脑门,接过我的话岔分析起来,说:“她们真来抓咱们的姐妹,理应知道女神峰现在没人,大家都在其他地方躲着。如果按照正常逻辑,应该在附近镇子先住下,然后顺藤摸瓜找到山庄,可三只圃鹀偏偏第一站选了道场,显然是另有图谋。都洗得差不多了,快快起身,我知道地道该怎么走,都随我来!”
提议虽是我的无心快语,但却获得一大半娘们的竭力赞同。为什么呢?因为泡澡的女流,都是略有耳闻实际从未下过,对于这块未知之地,均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所有人里知道该怎么走的,只有三人,钦点人数的那位,桃花以及主妇。而这三人里,只有主妇去送过饭菜。
这班婆娘抓起湿漉漉的衣物胡乱一套,喧哗着回到道场。在那里,站着浑身糊满血污的蓝花楹及陌生四人,她们找来一只大桶,将死者衣裤剥除分尸,随后灌入盐酸化为血汤,倾倒进树林里的红土下,已做完了毁尸灭迹。望着五人凶残的目光,我浑身打了个哆嗦,倘若莫名其妙被人杀了,我大抵也会落到这个下场。当她们听说要去找地道,却显得性意阑珊,说自己太累了,也想像我们那样好好泡个澡,众人爱干嘛就干嘛,她们不想知道。
见这个添堵的人离去,我长吁一口气,忙牵着天竺菊的腕子,快步走向人堆,去听主妇在说些什么。我们即将要去的地方,被大长老称作泛渣之井,面积与道场一样大,却被分割成无数石穴,活像是个迷宫。既然大家都想一睹为快,那就须遵守纪律,莫要私自脱队。
“底下关着谁?”破相的鸢尾蝶正在问:“罪孽深重的人么?咱们可不可以打他?”
“是一个与你们差不多岁数的女孩,她是登渡的跳子,非但不能打骂,还得好生伺候。因为这个小妞十分刚烈,只要受到些许刺激就会想方设法自杀,她已经干过几次了。”主妇背着手,在人前来回踱步,叫道:“希望人还在原地,你等见到她,要保持态度恭敬。”
随后她说出的话,着实令我掩嘴偷笑。据说这个被关押之人,格调相当高,要睡席梦思床,喜爱吃牛肉干和火鸡腿,还要听音乐,不满足她就寻死寻活。之前两次自杀未遂,就是因为市关门打烊,没买来漫画书和她的零食,照料这个家伙,不仅劳神费劲,还耗资巨大。天竺菊也是笑得前仰后倒,表示现在可以确信,这么刁钻的人,非杏子莫属。
然而真要下这个盐井,却不是易事,石盘前有道机关,通常是要用铜杆去挂悬在天顶的一只铃铛,可工具不知被留守者藏哪去了。天竺菊分开众人,说这等小事不必四下乱扑腾,言罢轻身一跃,稳稳倒悬在房梁上,如同吸血鬼那般扫视着众女。莉莉丝们一下子炸开了,她们从未见过这等诡异景致,不仅气焰顿失,忙避开眼不敢直视,生怕被她咬穿脖子。
“慢着!我来!”见炫耀的高光舞台被人夺走,我哪肯甘心,忙挥舞布包来到人堆前,去观察被封息的石盘。这种锁头虽古旧,却是十六世纪的简单设计。它在锁槽内按着两颗铜弹子,会顺着坡道贴在一起,只需用工具拨开一颗门自动开了。不过众人还是喜欢看杂技,不待我掏出鹦鹉尺,天竺菊已拉响铃铛,沉重石盘缓缓移开,由里往外透出一股酸腥风。
这是一条以巨柱为支点的盘旋石阶,壁垒上喷涂着羽蛇神,台阶是三十三节,距离地面为八米深度。地窖内保持着干燥,有着几个通风孔,砖石路面上泼洒着米粒状的颗粒,捡起一颗在指尖捻动,却十分牢固,不知所谓何物。往前绕过一个折角,便是分列两端的各种石穴,有的屋企修着一口小水池;有的屋企满墙都是铁钉;还有的屋企倒悬着许多锁链。然而这些屋子都特意进行过装修,从表面绝对看不出是牢狱,更像是某种情趣的娇室。
据知道底细的莉莉丝们说,当初姐妹会买下这片山头,底下凌乱不堪,恶臭难当。石穴就是曾经留下的刑房,专用来招呼叛逃的邪教徒。初代莉莉丝买下后,对地基之下做了部分改建,将所有杂物清出,并装修了石穴。随后在羞辱捉来的那些人时,会用摄像机全程跟拍,整个场面虽很血腥,却又无比香艳。最终扣下胶卷,导致受害者羞于启齿,难以去报案。
因为这些场面,绝对看不出他们在受刑,更象是在拍小电影。姐妹会的人预先会给受害者服下某种药液,那些可怜虫在整个过程中会开怀大笑,脸上展露出极度享受的表情。
她们折磨人很有一套,专盯着受害者的长处来打压,比如你很健壮喜爱欺压妻儿,她们便群起围攻,打到你再不敢还手为止;例如你不会游泳害怕溺水,那就将你倒吊起来去浸泡水池,除此之外还有电击室,鞭打房,饥饿牢笼,最有趣的是,有一间专为表面道德仁义背后作奸犯科之人备下的忏悔室,那里装着许多大灯,24小时照得雪亮一片,每时每刻都有穿着罩袍的人隔墙絮絮叨叨,要你回答不同问题,当你最终崩溃后便将污点录制下来。
所以,姐妹会手中握有大量受害者丑陋的照片,贪污腐败的证据,以及难以示人的录像,受过折磨之人最终都选择默不作声,要么改邪归正,要么举家搬迁。格拉斯考克县人口萧条,我认为她们屈居奇功。这种天堂般的环境,也许鸳鸯馆男人会尤其喜欢。
笔直的通路很快走完全程,并不像知情人所说的像个迷宫,第五代、第四代成员纷纷表态,既然刑房已经废止,其实改建成旅馆倒也不错,起码她们挺喜欢这种五彩缤纷的屋子,往后可以和男友跑来此地幽会,既能带来情趣又会让自己很亢奋。
我与天竺菊边走边听,不敢抬眼直视,这个鬼地方对于男性的极尽侮辱简直到了离谱的程度,心头仅剩的尊严也已被剥夺干净,只想着赶紧过场,去看看那个神秘的被囚者。不过当迈过一个大折角,沉默的天竺菊忽然刹停脚步,她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阵,说不必去了。
“那里空空荡荡,非但人没了踪影,就连床铺椅凳,也全数不翼而飞。这不可能是着了圃鹀偷袭,把人带走为何要搬动床榻,这毫无道理。”她玩弄着垂落的梢,说:“所以我可以肯定,留守的两个女人,保卫的是座空巢,关锁的那个人早就被转移了地点。”
一群娘们岂肯信她,主妇说这才走了一半,你又是如何知晓的。我在旁解释,真正的弥利耶全长着鹰眼,能隔空窥透,这个紫姑娘更加厉害,还能瞧见不存在的异像。正因我俩是如此特殊,圃鹀才要找大内高手抓人回去鞭打。伴随纷乱步伐,众女带着不置可否的神色闯进最后一间石室,里头果然空空荡荡,就连尿壶也已给人端走,四墙已被重新刷了白漆。
“这是何时的事?香橙,你可知否?”艾莉森凑近白墙嗅了嗅,道:“人已走很久了。”
“我最后几次送餐,是那个大胖子带人前来打砸抢之前的一周,距今很久了。”主妇般的人指着墙根的印痕,说:“原先这里有张台机,女孩爱画画,贴了许多在墙上。”
“若是这样的话,就得看醉蝶花的了。”天竺菊趁机上前,给姐妹们介绍起我的能耐,她显得很谦虚,红着脸说:“我这个妹妹拥有千百年来罕见的能耐,她可以一下子回到悠远的过去,将全部痕迹都找出来,在暗世界中人称骁鸷,需要通过入弧方可做到。”
“真的假的?今晚可真是大开眼界。”蓝花楹的迷妹们瞬间围拢,要我立即施法来辨明真伪,可他妈牛是紫姑娘吹出去的,但身旁并没有兔子协助,没有波斑水影我也是枉然哪。然而她却不管,疏散人群要她们暂时规避,给我预留出空间,合上了铁锈牢门。
“没关系,想当初我陷入逆流幻日,不也没人帮手,这种方式应该是潜藏在骁鸷的基因深处,只是我不懂要如何挖掘。要试便试,就算不成功也可推在蓝花楹施暴这件事上。”想着我走去墙角熄灯,然后盘腿坐下入定。我有种预感,没准今晚会见到许多不可思议。
一阵阵疲惫感浮上眼睑,我变得很困,就在我自猜是醒着还是睡着之际,猛然间眼前清朗起来,那是一盏开着的桌灯,亮光倒映在一切能泛亮的物体上,如闹钟、玻璃板或咖啡杯。这种视野很古怪,光纤如飘散的丝线,绝对不是人类所有。但这不重要,不久之后,我见到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一幕。
水门汀上摆着几个纸箱,正有双手在整理打包,将各种书本和睡衣摆放端正。这时,此人快剥了颗牛肉干塞入嘴里,然后往牢门方向探了探头,掏出只打火机在包装纸上烧出个字母e,恰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这家伙将糖纸一折,丢到了角落里。
有个穿着渔网般黑色罩袍的人打开牢门,木然地站在原地,冲着前凸后凹的体型,显然是个女人无疑。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因为正盯着那张折起的糖纸,同时起先看不全的人也露出原貌,此人果然是山铜矿井时见过的杏子。她用鞋跟顶了顶,将手扬起,只听得啪的一声,送我去见了阎王,原来我的真身是只飞蛾。
本以为这趟旅程算是到头了,结果却根本没有,我依旧待在这间屋里,人似乎还是躺着的,听得盐井走廊有煤气泄漏的怪音,便爬起身来,朝着声源方向而去。结果就这般走着,来到娇室的一间门前,床上躺着一个黑糊糊的东西,看体型是只较大的倭猩猩,此物不知为何,浑身透着黑气,无数绒毛漂浮起来,忽然变得极长,只听得那头出怪呜,这团东西半坐起身似乎醒了。接着开始向着牢门走来。
“诶。这到底是什么?”按说它步步靠近,我理应辩出外形才对,可这东西越是清晰我越不知其为何物,短短数秒内,毛茂盛起来。我心头怵不由想逃,但身子动不了。
当黑毛怪手指搭上把手时,忽然平地里炸了,无数绒毛飘飞,那个身子就像刺破的气球,毫无预兆地摊平在地,而成了具皮囊!紧接着,锐耳的细密爬行声一晃而过,眨眼间蹿出拐口,立即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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