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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就定了两个乳娘,一个是木大夫人送过来的,一个是钱氏在外寻的,都是老实可靠底细清楚的,腊月二十六这天进府给林云暖磕头。
她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心得,刚来这世界时,她还是个未嫁的姑娘,后来在唐家七年,也未曾生养过,只觉自己其实也未必就喂养不好孩子,瞧自己的孩子被人家抱在怀里吃,说不准心里还膈应得慌。
可如今大户人家的奶奶太太,并无自己喂养的旧例,损害身材不说,还要时时将婴儿未吃完的挤出来,不分日夜每隔两个时辰就得涨一回挤一回,别说自己休息不好,还带累丈夫跟着受罪。
林云暖瞧二人收拾得干干净净,都是温柔安静的性子,心想木大夫人和钱氏的眼光必然不差,一人赏了只银镯子并小银锁给她们的孩子。在屋里说了几句话就打人去了。
就见烟柳踌躇地进了来。
林云暖扶着悦欢的手坐到里头大炕上去,腿上盖着狐裘毯子,斜歪在那听烟柳说话。
“何嬷嬷不住哭诉,说奶奶故意冤了她闺女,若非大奶奶时时叫人盯着,就给她闯进院子里头来了。那何嬷嬷有个病歪相公,拿这唯一的女儿当成了命根,听说人给扣住审问,买了二斤砒霜进来闹嚷要要同归于尽。”
要和谁同归于尽,烟柳不敢说,林云暖也明白。
其实已没什么可审,春熙便是不招,林云暖已经摆出态度,木家这等人家,也绝不会纵由侍婢给女主子添堵。
悦欢愤愤然道“奶奶从有孕至今,胎相一直不好,便是这春熙歹毒诅咒之过,奶奶本已饶她,是她自己作死,还妄用药想害奶奶,这样也算冤她,怎样才不冤又不曾打杀她,这一家人要死要活作甚”
春熙六年里安分守己,甚得木奕珩欢心,翠文木讷,烟柳胆小,纷飞年幼,春熙聪明机灵,样貌又佳,在木奕珩身边,那是头一份的贴心人。自木奕珩和她成婚,那样妥帖的一个贴心人突然性情大变,诅咒、陷害,阴毒小把戏层出不穷,若说中间无人推波助澜,林云暖是不信的。
一个丫头,再如何心比天高也不会忘了自己根在哪里。
厌胜之术对林云暖来说,实是胡扯,她胎相不佳,是先前失胎、宫寒,加之用了猛药避子,伤了底子,实在怪不得旁人。林云暖容不得春熙,也不是担心木奕珩给她勾搭去,只是这丫头越胆大、恶毒,叫她如芒刺在背,镇日防范辛苦。毕竟是自己将来要过活一辈子的地方,只想轻松舒服
思及此,却连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当初成婚,多半抱着不想自己这孩子做了给人指摘的野种,怂怂的顺应了命运安排,对木奕珩是有多少感情,她自己都说不清。却不想才过半年,自己已经给木奕珩宠得幻想要一辈子
“老祖宗那边怎么说”动静闹得大了,别人如何想不怕,只怕木老夫人觉得她这个九孙媳不省心,加上之前春熙没少往那头传瞎话,老太太对她印象大抵是极差的。
“松鹤园静悄悄的,何嬷嬷不知缘何,也没敢往老夫人那头闹。许是大奶奶早防着她,不许她去烦扰老夫人了。”烟柳心想的是,毕竟林云暖现在不是一个人,她再怎么不好,肚子里总怀着九爷的骨肉,老夫人如何能饶却想害她曾孙的人。故而这回冷脸闭门,干脆将何嬷嬷也给打出来。可谓牵一动全身,惹得各院都警醒起来了。
惹出这一切的人,却懒洋洋地往大引枕上一靠,“罢了,既无人来吵我,这些事今后不必打听来与我说了。”
还没歇一会儿,说是筠泽来送年礼的婆子、管事们到了。
林云暖只得梳妆到前院,大夫人院里一派热闹,远远听见一阵带着筠泽口音的说笑声,三年未回筠泽,听到乡音,几乎有恍如隔世之感。
大夫人屋外堆了好些红纸福字包裹的土产。这是专门给林云暖婆母带的,自然另有几车东西都卸在外院慢慢盘点。
林云暖一进屋,所有目光就纷纷朝她射来。
李嬷嬷不敢肆意上来哭抱,腾地从小板凳上弹起身来,只望着她红了眼圈,规规矩矩磕头喊她“九奶奶安康。”
木家三个夫人并大奶奶、四奶奶、五奶奶、七奶奶都在,筠泽送年礼上门,带管事们上门的小辈是林熠哲,人给留在外院陪木清渝喝茶,这头来拜见的不过是几个体面些的嬷嬷。再体面,也是奴才,木家却是全员过来招呼作陪,是给足了林家脸面。
林云暖这人,在娘家给父亲训斥长大,在唐家七年,又处处遭人嫌弃厌恨,如今嫁给木奕珩,众人将木奕珩待她的态度瞧在眼里,知道他是必不准她在谁手底下受委屈的。这些人待她太周到,让她忐忑不已,不知该如何才好。
她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给众长辈请安,膝盖不及弯下就给木七奶奶拽住,扶到一旁贵妃榻上坐卧。
七奶奶笑道“你娘家来人,想你必想过来看看,娘担心你坐椅子不舒服,早早命人在炕边备了软塌。”
林云暖坐立不安,想起身行礼致谢,唬得几人一惊一乍“快坐,快坐,这么大的肚子,还穷讲究什么别叫你娘跟着你胆战心惊的”
林云暖只好厚颜坐那榻上,听三夫人饶有兴致地打听筠泽的风土人情,话里偶然透漏,年前一个月木家这边就已派人送了年礼到筠泽去,询问船期是否所有耽搁等等。
从上房出来,那李嬷嬷再也忍不住,哭着拥住林云暖“奶奶在木家这样受器重,太太该放心了”
回到院子,又从腰里掏出一沓票子,“我贴身藏着,这一路几乎不敢合眼,太太叫我带给奶奶,这是两万两银票,叫奶奶不要简省,莫落个小家子气的名声,处处大大方方的”
林云暖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成婚两遭,陪嫁的银子怕是已经掏空了林家了吧
寻常百姓一年有个五十两银,便算过得不错的了。且木奕珩并不缺钱,他手上生意众多,什么赚钱行当都乐于插一脚,又有木清渝木清鸿这些人看顾着,几乎没有亏本过,至于她嫁妆有多少,银票有几万,木奕珩问都没问过。饰衣裳府里又是不重样地供应着,哪里就缺她的钱用了林太太还当她是在唐家,不拿钱出来哄人,就要瞧人脸色
到底是母亲一番好意,林云暖脸不红心不跳的收了。李嬷嬷说些关怀的话,知道她一切都好,甚是老怀安慰,不免唠叨“从前那唐家眼皮子浅得,以为自己是甚了不得的高门处处作践奶奶,作践我们林家。如今奶奶嫁的这样好,可把那唐老太给怄死了,咱们三太太在刘大人府上遇着她,远远就躲着三太太走,她一个儿子贪墨给撸了官职,一个买卷给人告终身不得参考,只剩一个唐逸还算不错,却也在画作上头污了名声,可谓现世报,活该她有此下场。正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的路长,且走着瞧呢”
一番话说的林云暖暗暗解气,想到唐老太从前是怎么作践她的,觉得这人正活该给人杀一杀锐气。
不过想到自己当初和离的手段并不十分光彩,唐家向来是认定她是与人有私才生了离心的,便犹豫打听“唐家可曾传出我的什么话来”
以她对唐逸的了解,这人千般不是,却是傲气十足的,自己被人给戴了绿帽,这种事打死也不会自己往外头传,可唐太太那人却不一定了。
李嬷嬷一想起这个就觉好笑,她一拍大腿,笑着道“奶奶以为她敢当初奶奶离家,唐家莫名给人破了大门,一行凶神恶煞的壮汉,将那一家老小绑在一块儿,问他们唐逸妻房是谁。但凡谁提奶奶一个字儿,就立马挨两记大嘴巴,从主子到下人,个个儿打得猪头一般,到后来,只听说一个林字儿,就恨不得吓尿裤子。这还是大爷从云州打听来的,唐家好面儿,这事儿自然不会对外说。大爷回来说给老爷,老爷还不肯信。后来三太太见着那唐老太的哆嗦样,这才信了。家里只当是奶奶叫人做的,难道不是”
林云暖扶额长叹。
脸皮微微一红。
还真不是她做的。
谁这么嚣张,光天化日之下闯人宅院做出这种荒唐事。
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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