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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颐咬牙——她的确一点也不想丢了这条命。
但她更不想束手就擒。
这寺庙说不准已经被封住了,要想个法子出去才行……
三皇子为人鲁钝且怂,连和她说话都不敢,怎么会差人来绑他呢?但不是三皇子的话,谁又支使得动他身边的大太监?
宝颐握紧了锄头道:“不知宝颐究竟是何处得罪了贵妃娘娘?”
大太监笑了:“算不上得罪,只是娘娘一片慈母之心,看不得儿子求而不得,黯然神伤罢了。”
宝颐恨得手脚颤抖。
“他有母亲,我就没有吗?还不是……还不是……”
——还不是唐家根基浅薄,空有一个侯爵名头,却无人出仕,大伯和祖父人走茶凉,欺负起来全无后果,没人会为自家出头。
“也不知你家里头打了什么主意,几次三番拦着不让你进宫侍奉,还当自家是当年的光景呢?”他嗤笑道。
是啊,侯府已经要败落了,但即使败落了,爹娘也不愿把她卖给别人,他们在拼命保护她。
但在贵妃眼里,这份保护的名字叫螳臂当车。
宝颐从未如此恨过,恨贵妃的毒辣,更恨自己的无力。
“此处乃佛门清净地,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他道:"报应是什么?五姑娘,咱家教你个乖,此处是人间,人间的规矩就是凭本事,凭地位说话,那殿里的泥菩萨又顶什么用呢。”
“贵妃娘娘打量着,让你跟了三殿下也不委屈了你的身份,便叫咱家来请姑娘过去一趟,既然侯府不愿意体面,那就让我们替你体面。”大太监拂袖道:"动手吧。"
跟他带来的力士相比,宝颐的挣扎显得那么脆弱无力。
防身的铁锄头被轻轻巧巧缴走,一方沾染了异香的帕子蒙住了她的口鼻,她像个绝望的溺水者,昏昏沉入了意识的深海。
*
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伯父膝头,伯父拨弄着她柔软的头,笑着问道:“猗猗在伯父出征的这段日子里,可遇见了什么事?”
幼年的她把缝得歪七扭八的手帕拿给他看:“喏,猗猗很乖的,绣了手帕给伯父,看,这个是月亮,这个是城墙,这个是伯父。”
所谓伯父,是一个高度浓缩的小黑点,虎踞于锯齿状的城墙上。
伯父盯着小黑点猛瞧:“哎哟,猗猗绣得真好。”
宝颐自谦:“哪里哪里,是大伯眼光好。”
她道:“那我送帕子给大伯,大伯是不是也该还我点什么?不如大伯给我唱个曲儿吧。”
大伯笑了笑,答应了。
苍凉的曲调萦回在梦里,与记忆中的胡琴声逐渐交叠,边城荒凉的月下,大伯高声唱着军中的歌谣,背影渐渐远去,直至最后轰然倒塌,化作一堆白骨。
一个时代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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