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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郡主苏笙做了皇后,难道良娣半点也不知道吗?”
永宁县主瞧着她的模样与皇后的妩媚有三四分相似,然而神色却略显憔悴,她冷哼一声,“我母亲曾在猎场亲眼见过陛下与郡主整夜共处一室,听宫里的人说,皇后自从入宫以后从未召见过东宫嫔妃,连良娣亲自过去请安也被拒之门外,郡主被送去了修行之地,但是良娣的嫡母却得到了皇后母亲方能享有的荣耀,你竟半点也不觉得奇怪吗?”
苏月莹并没有真真切切地见过皇后,皇后的名讳更不是她能轻易知道的,要是苏笙同皇帝有染,那太子恐怕早就要迁怒到她身上了,然而太子这几个月都是一切如常,甚至有时寄信还会单独寄给她一份,问地藏奴的安好。而圣上也只赏赐了英国公府,对苏氏并没有降太多恩典。
圣人疼爱皇后是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的,怎么会如此苛待皇后的亲生父亲?
“县主同我说这些风言风语又有何用,您与长公主殿下要是觉得陛下此举不妥,大可以到圣上面前进谏,妾身位卑言轻,也不愿意听这些话。”
苏月莹在东宫明里暗里也见识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然而准太子妃同皇帝有染,还悄无声息地变作了皇后,这未免也太荒谬了一些,然而这样说服着自己,她其实早已经信了几分。
皇后平常似乎只在千秋殿活动,就连宫宴上甚少言谈,这次选进宫的秀女不少,英国公与圣上的私交再怎么密切,也不至于能叫圣上为了这位来历不明的养女做到这个份上,永宁县主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她,她与苏笙从小便在一处,但凡她寻到机会拜见皇后就能知道她话中真伪。
永宁县主听了母亲的分析也知道自己此时该忍耐一些以图后事,但她被圣上与太子当成东宫献出未婚妻的补偿,她就是想颜色好些也是做不到的,她施施然从袖中拿出来一张叠成四方的白纸,并上一个盛丸药的小瓷瓶,“这是弘文馆中人抄录的密报,你要是信呢,就浸了水打开瞧瞧,要是不信,我也没什么办法。”
那是长公主花了重金派人求购的丹药,若不是干系重大,她也不会轻易用在东宫的身上。陵阳长公主平日对东宫并没有过多留意,太子谋反的证据是真是假,只有那些知道内情的人才晓得。
永宁县主是乘了没有长公主府徽记的马车出来的,她匆匆出来,也不敢停留太长时间,她随手将显影散丢入盥手铜盆之后,便又戴了帷帽走了,那两杯姜茶谁都没有喝,苏良娣也没有叫婢女进来,她自己站起身将桌上的白纸攥在手中,铜盆中的水似往常一般清澈,但等白纸入水,那浸软了的透明纸张上却逐渐浮现出清晰的字迹。
她不知道这是出自哪位阁臣的手笔,但是这上面的字字句句,都是直斥东宫的得失,苏月莹与太子本为一体,见着那些刀锋一般的话语都觉得心惊胆颤。
“兰颖,备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那纸上的字迹已经完全消弭于无形,只留下一张被泡成软絮的白纸,苏月莹惊魂未定,她如今要出东宫也不算太难,只是太子不在长安,为求安全,她也不肯轻易归家,“你自己把这水泼到后院,不许经了别人的手,然后去寻了太子赐给我出入的令牌,咱们现在就过去见母亲。”
兰颖很少见良娣这样沉不住气,永宁县主不像四姑娘脾气软,自家良娣在她身上吃亏也属正常,但良娣入东宫两年,从未想着要无诏归家,她有些迟疑:“您要是想见姨娘,奴婢派车去把姨娘请过来就是了。”
“谁说是小娘?”苏月莹惊魂未定,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鲁国夫人是正一品夫人,我是三品的良娣,她又是阿耶的正妻,合该我去拜见嫡母。”
耶娘这对夫妻倒也滑稽,苏承弼如今还不过是御史台的一个七品小官,而苏夫人却成了正一品国夫人,就算是论丈夫,她又不是东宫的正妻,要请鲁国夫人来做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吩咐宫人拿来了一套素净的衣衫,莫名其妙想起来感业寺的那个夜晚。
那时她向英宗德妃的药饮的碗口沾了些东西,还有些心虚,灵前哭丧的时候时不时会向外张望。
她分明记得,彼时苏笙是穿了一双湿透了的绣履,奉了皇帝的命令来陪温家的姑娘,但是圣上既不许这位准太子妃来替英宗德妃守灵,也没有叫她即刻去温舟瑶的小室,反而是内侍监关起了佛堂的门,圣上同她的四妹在一处待了许久。
甚至等苏笙离去的时候,在一众女尼的吟唱之中,她分明还能听见那木屐敲到地面的笃笃之声。
有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她当时虽有留心,但完全没有往那处去想,现在再回忆起来,却是越想越心惊胆颤。
………
苏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甚少起得这样迟,见身旁无人,稍微感到些失落,但随手往脸上一抹,见到手指上的墨痕即刻撑了身子起来,她正要掀开床帐去找那戏弄之人算账。
结果那作乱之人正坐在屏风外的小榻执了书卷在看,见她醒来之后起身倒了一杯清茶与她漱口,完全不怕她恼怒似的,笑吟吟地关切道:“阿笙,睡了这么久有没有觉得头痛?”
“我睡得好极了,只是被人气得头痛!”圣上本来是将一盏清茶递到她的唇边,苏笙却自己夺到了手中:“您把我的脸画成什么鬼样子了,不快点拿铜镜过来,居然还在笑我?”
她瞥了一眼案几上摆着的笔墨,大约是皇帝用来在书上做批注的,又急又气,“这可怎么好,一会儿叫人见了得笑死我的!”
“不过是一个墨点,又是朕弄上去的,有谁敢笑你?”圣上素来起身早,猜着她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便先去了一趟弘文馆才回来,恰逢内侍又送了一批圣上吩咐选的书来,就翻看了几本,见光线洒进了床帐也不能将这个小姑娘晃醒,突然就起了戏弄她的心思,拿笔蘸了一点墨汁,在苏笙如白玉般细腻的酒窝处填上一点。
天子捧了铜镜坐在床沿,好脾气地被妻子埋怨着,苏笙用帕子浸了水使劲往那处擦了几下,见圣上面含笑意,恨不得在他面上也划几下才好。
“朕同皇后玩笑的,怎么叫卿卿动气了?”圣上看那一点墨痕消失,苏笙面上仍有嗔怪之色,遂凑近了几分,“阿笙要是着实气恼,不妨在朕的脸上也点几下?”
苏笙本来也只是在心中想想,要往圣上的脸上作画勾勒,她还是没有这份胆子的,被他自己说出来以后反而愈发不满:“郎君说得好听,你今日还要去同宰执议事,我把你弄成一只花猫,臣子们见了岂不是要在心里骂死我?”
“朕同臣子们要议的事情已经议完了,今日专心陪你就是。”圣上说叫她画,也不光是口中说说,他起身往外间取了朱砂和胭脂,“卿卿喜欢哪样,选一样就是了。”
“圣上今日真的只是陪我?”苏笙想起了夜间床帐里的话,彼时圣上尚有些难消的郁气,恨不得立刻废了东宫一般,现下却有闲情雅致与她游戏作乐,不禁有些疑惑,担心是自己睡多了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她勉强压下心中的疑问,嗔他道:“那我要是都选,郎君会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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