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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毬虽是游戏,但颇似于战场之上冲锋陷阵,讲究策略与配合,自然也有阵型,吐蕃一方十人,皆是从随赞善入西京的土蕃贵族与侍从中甄选出的悍将,□□是西北高原特有的矮种马,为防搅缠球杆已绞去马尾。这西北马虽个头不大,但耐力极佳,对方可谓人马彪悍,人多势众,阿素有些忧心这一场怕是同前世一样要输了去。
好在她的担心并未成真,虽被吐蕃人合围绞杀,但自己人这边游刃有余,裴说带球一骑在前,俯身挥舞长曲的球杆,稳准地击住藤球,恰巧落于元剑雪马前。此时从左侧杀来一位吐蕃骑手,将藤球挽在自己身前,元剑雪微微一笑,策马直冲,那吐蕃骑手似乎被他的攻势镇住,微微愣了一瞬,两人交锋相遇之时元剑雪仰面倒下,倒挂在马上,以长杆从马腹与交错的四蹄下又将藤球勾了过来。
观礼台上目光灼灼汇聚场内,方才那一幕极危险,阿素手心都是汗,微微侧目,见正中的高台上坐在高后身边的永仙似乎比她还紧张,一瞬不转地盯着场内的人影。
元剑雪轻巧地将球击出,正向着不远处的李容渊,忽有一柄长杆凌风挥来,那藤球被一人截下,阿素仔细辨认,是雍王李延秀,只见他翘起唇角,朝着场中的球洞用力击球,然而他的角度不算好,藤球擦着球洞的边撞在木板上。落地的一瞬被一位吐蕃骑手挽走。
李延秀并未气馁,勒马转身,重又冲入场中。阿素心道,方才那球若是李容渊来射,极可能入洞,只可惜李延秀似有意挡在他身前。见此情景吐蕃人松了口气,方才虽大周稍占上风,但如今依旧是平局,赞善自马前铲起藤球,俯身挽球向场内冲去。
太兴宫中皇家御园的马毬场以矿土铺就,用巨石夯实又洒上桐油,是以虽马蹄飞扬然,却无一丝尘土荡漾。赞善英勇无比,带球过人,景云帝亲自去拦,被他轻巧避开,尽显精湛骑术,阿素望着场内老当益壮的皇帝阿舅,不仅感叹李家的男人果然身上藏着好战的血性。
赞善一番冲撞,见大周四人都护卫在景云帝身前,距自己甚远,知此球入洞十拿九稳,他有意卖弄,望了眼看台上的永仙公主,将修长的球棍在手中挽了个花,背向击球,就在藤球撞上球洞的一刻,忽然一骑黑马如魅影般闪现在他身前,身姿飘逸,轻轻一挽,藤球便改变了角度,射向一旁的元剑雪。似极有默契般,元剑雪顺势挥杆,那球径自落入球洞。
观礼台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元剑雪身上,远处景云帝抚掌大笑,永仙激动地站起,一旁的高后蹙眉,她重新端庄坐正。
望着不知从何处而来劫胡的李容渊,赞善大怒,顾不上追球,挥起球杆向他的坐骑扫去,李容渊从容避过,勒马微笑。
阿素紧紧攥着帔子,她看得出方才那刻赞善已起了杀心,朱雀抚着她的肩道:“娘子勿忧。”
果然之后战况更加激烈,赞赏杀红眼一般在场中横冲直撞,裴说带球奔向中场,被他一杆扫下马。观礼台上上一阵喧闹,有侍从上前将裴说扶起,幸无大碍,他咬着牙重新上马,比赛继续进行。
裴说得球,将藤球击向李容渊。李容渊接住藤球,稳稳挽在杆上疾驰,赞善眼神微动,吐蕃骑手三人一组,分两队做合围之势,球杆从左右两方向李容渊扫去。这些球杆乃是乌木制成,极其坚硬,若被击中非死即伤,阿素的一颗心悬了起来,却见球杆临身那刻,李容渊先将藤球击出,又俯身在马首轻语,黑飒露乖觉压低前肢,他堪堪避过土蕃人的球杆,驾驭黑飒露如离弦之箭,长杆轻挥,恰好接住方才击出的藤球。
那两队吐蕃骑手的球杆撞在一起,顿时有几人人仰马翻。此时已无人能追的上他,李容渊好整以暇,轻轻将藤球射入球洞。
第一场比赛结束时,阿素松开手中的帔子,长长地舒了口气,这结果与上一世全然不同,大约之后的事也不会发生了,想到此处她终于放下些心来。
比赛采取三局两胜制,第二局依旧是大周胜,裴说因坠马受伤,并未有机会大出风头,阿素彻底放下心来,即便他的侍从中藏有刺客,恐怕也没有机会靠近陛下。
第三局许知胜负已定,赞善的心思完全不放在进球与否,而是有意报复,他身边九位骑手分为三队,在场内横冲直撞,其中两队人围住李容渊,球杆向黑飒露修长的下肢扫去。李容渊勒起缰绳,黑飒露扬起前蹄堪堪避过,反将其中一人踏翻马下。
元剑雪带球狂奔,恰逢赞善经过,他暗暗使绊,元剑雪身下的白羽一惊,将主人掀翻在地。见阿兄落马,阿素紧张站起,即刻有侍从上前将元剑雪扶起,阿素松了口气,发觉已脱困的李容渊眸色深深望着看台,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恐怕已将方才一幕收入眼中。
元剑雪受伤严重,只能暂时下场,于是场上大周只剩四人,防守不及,竟被吐蕃追上一球。此时平局,景云帝微微不悦,李延秀带球被围堵,李容渊策马上前接应。
然而李延秀并不欲传球与他,今日先被元剑雪抢了头球,又被李容渊压了一筹,他有心争功,带球直直向球洞撞去,然而球杆上的藤球去被斜杀出的裴说截走,一杆挥入球洞中。
此时鸣金收势,第三场比赛也落下帷幕。最后由裴说一球定胜负,力挽狂澜,保住了三连胜的战绩,李延秀对裴说怒目而视,然而裴说却望着他,拱手谦恭道:“谢雍王相让。”
李延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狠狠丢了球杆下马。
景云帝对今日的战况十分满意,尤其最后一场以一分之差险胜,阿素万万没想到最后竟又让裴说出了风头。重回观礼台,景云帝赐下黄金百两,明珠十斛。面对单膝而跪受赏的裴说,她的一颗心砰砰直跳。
一列裴说从吴地带来的侍女下缓缓步入观礼台领赏,正从阿素身前经过,她心提到嗓子眼里,目光仔细在那些女人中搜寻,难道其中真藏着刺客?
那队女子皆戴帷帽,白纱翩跹,与宫规有背,阿素疑虑更重,又见走在最末的一位身姿高挑的女人腰间银光一闪。
就是她,阿素确定无疑。她并不信自家与会稽王谋逆,只有真抓住这刺客才能洗脱可能有的冤屈。再顾不上别的,那女子从她面前经过时,阿素一跃而起,扯住她腰间的短刀。
那女子虽惊,但瞬间镇定。阿素紧紧拽着的她腰,她发了狠,猛击阿素肩背,阿素忍着痛不松手,她随机应变之力极强,直接如鹰捉兔一般钳住阿素,挟着她径直向观礼台正中的景云帝扑去。
阿素人小力单,被她抓在怀里没有一点办法。御园中的千牛备身皆在场下,严密监视吐蕃人是否心怀不轨,观礼台上只有数位亲卫守护景云帝与众内外命妇,见此情景亲卫蜂拥而出。那女子极悍,以一当十,单手拔出弯刀,瞬间结果了那几人,鲜血染红白衣。
面对扑上来刺客,景云帝身畔的崔婕妤吓得花容失色,阿素极焦灼,却一点也动不了。千钧一发之时,原本在台上休养的元剑雪带伤冲出,持剑挡在陛下身前。
弯刀与长剑很快缠斗在一起,台下的千牛备身已涌上观礼台,那人执着不肯离去。见阿兄竟制不住她,阿素心道,即便挡不住刺客,也要揭露她的身份,她灵机一动,伸手掀开了她的帷帽,顿时四周一片讶异的目光。
白纱下是一张极美的脸,蓝眸妖艳,像融化的冰川一般清澈。
阿素看呆了,世间竟有如此美丽之人,五官深邃,颇有异域风情,恐怕并不是汉人。
那女子一惊,连番被她坏事,恼怒已极,若不是分不开神,即刻要结果她的性命。她的手指非常有力,似要将阿素的细腰掐断,阿素望向那手,但见骨节分明,心有所感抬头,果见她颈中一片阴影,有喉结,竟是个男人!
元剑雪有伤在身,体力不支,被他一刀捅入腹中,然而景云帝已远远逃离,那人知行刺无望,恨极,抽出刀即刻架在阿素颈上,见阿兄倒地,阿素心中极痛,闭上眼睛受死,只感到颈中剑锋的寒意,那弯刀终究没有再进一步。
阿素睁眼,只见李容渊以手握着刀锋,阻止那弯刀去势。他非常用力,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那人也一怔,似乎不可置信,两人目光无声交汇,他松开阿素,身姿轻盈地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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