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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崇很快挂断电话,疲惫地扶住额头,“一案叠一案啊,邱大奎把邱老头杀了,现在人在市局,我得马上回去。”
“我跟你一起。”柳至秦已经收好了录,顺手拿起花崇喝了一半的菊花茶一并放进包里,“走吧。”
“他不配活着!他早就该死了!”
市局刑侦支队审讯室,邱大奎手上脸上的血迹还未清洗干净,两眼放着不正常的精光,看上去再不是平日那木讷的样子。
负责审问的是曲值和张贸,花崇与柳至秦在另一间屋里看着监控。
一刻钟前,徐戡已经完成了尸检——邱国勇死于颅骨机械损伤,凶器是一把家用榔头。他死状极惨,头部被敲击十数下,大半个头已经塌了,面目全非,血液和脑组织喷溅四散,现场血腥至极。
“又是家用榔头?”花崇翻看着尸检与痕检报告,面色凝重。
柳至秦则是一言不地盯着监控。
“为什么要杀邱国勇?”曲值问。
“给我死去的母亲和妻子报仇。”邱大奎一动不动地坐着,两眼平视前方,盯着墙上的一点。
“看来付莉的死不简单。”花崇十指相触抵在唇边,有些自责,“我不该在现异常之后又置之不顾。”
“但你精力有限。”柳至秦声音带着几不可查的冷意。
花崇注意力全在监控上,没有察觉到柳至秦语气中含着的冰。
“6年前,你的妻子罹患子宫癌,在家养病期间割腕自杀。”曲值翻阅着从富康区分局调取来的记录,“你的母亲王素……”
“小莉不是自杀,她想活下去。”邱大奎打断,“我妈也是,她们生了病,但都想活着。是那个畜生逼她们的!他逼她们去死!”
花崇收紧手指,眉间紧紧皱起来。
大约因为已经杀过了人,邱大奎不再像此前那样瑟缩。他挺直腰背坐在审讯椅上,毫无惧色,连语都快了不少。
“我母亲王素和我妻子付莉都是被邱国勇逼死的!”
他开始讲述,面部线条时而狰狞,时而扭曲。
“我从出生到现在,一直住在那户平房里,那里生的事,每一件我都记得。”
“我妈王素是一家兵器模具厂的职工,邱国勇以前在搪瓷厂上班,后来厂子倒闭了,他没找到别的工作,一直闲在家里。”
“他酗酒、打牌,无缘无故打我,也打我妈。”
说到这里时,邱大奎的声音才开始轻微颤。
“我家全靠我妈撑着,那年代不是有句口号吗——妇女能顶半边天。我妈就是我家的半边天……不,我妈是我家的整片天!”
“但她很早就去了,走的时候我才8岁。”
邱大奎昂着的脖颈终于往下弯了弯,目光黯淡下去,顿了许久才重开口,“她得了癌,胰腺癌,据说是最痛苦的癌症。”
“我们家根本没有什么积蓄,邱国勇不让我妈住院,说治不起,治了也是白治。”
“他把我妈接回来,每周就去卫生所拿些什么狗屁止痛药。”
“我妈痛得整夜叫喊,喊到后来声音都不出了。他嫌我妈太吵,根本不管我妈的死活,整日在外面闲混,回家就破口大骂,指着我妈说——你怎么还不死?还想拖累我到什么时候?你想把你儿子娶亲的钱也败光吗?”
花崇轻咬着牙,呼吸渐渐紧。
柳至秦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提醒道:“花队。”
花崇略一闭眼,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监控。
“才2个月,我妈就走了,止痛药根本不管用,后来他连止痛药也懒得去给我妈拿了,我自己去卫生所,没人肯给我药,我只能看着我妈痛得死去活来”
邱大奎捂住额头,双肩抽搐,眼睛红得吓人,却一滴泪都未掉下来。
“她生病之后过得太辛苦,为了转移注意力,就用挂历纸裹珠帘。珠帘你们知道吗?我小时候每家每户都有,裹好串好挂在门上,很好看。”
花崇低声道:“你当时已经猜到那副珠帘的来历了?”
柳至秦摇头,“那副珠帘很旧了,我只猜到可能是邱大奎的母亲做的,但没想过是他母亲在什么情形下做的。”
“珠帘做完后,我妈实在受不了病痛,服了毒鼠的药。我放学回来时,她的身体已经凉了,周围全是呕吐物。邱国勇让人把我妈带走,说是拿去做尸体化验,没过几天就烧了。”
“警察说,我妈是服毒自杀的。但我知道,她是被邱国勇逼死的!如果邱国勇让她去医院,给她治病,她起码走得不会那么痛苦。”
邱大奎哽咽起来,沾满污血的手在眼前胡乱擦着,“我妈没了后,他把我妈的东西都扔了,就剩那一副珠帘。他连珠帘都想扔,我拼命抢回来,挂在一间卧室门口。”
柳至秦道:“这一挂就是二十多年。”
“你从小就痛恨邱国勇,是吗?”曲值问。
“是。”邱大奎咬牙切齿,“但我只能靠着他生活。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窝囊?”
“但事实就是如此,我是个没用的窝囊废。”不等曲值和张贸回答,邱大奎就惨笑着往下说,“我恨他,但又依附于他。我与他果然留着同样的血,他懒惰,我游手好闲,他没出息,我更加烂泥糊不上墙,呵呵……”
邱大奎喘了两声,又说:“我妈去了之后,家里有段时间连锅都揭不开了,他开始打零工,后来又卖早点。我拿他的钱买烟、打游戏,他就打我,骂我不长进,骂我是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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