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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门口外的长凳上坐着几个穿着一样的男人,是陈立根运输队的队友,见状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想要去扶人,却碍于男女之防,最后还是一个女护士把人扶住了,他们大多是年轻的小伙,和陈立根关系不错,老实说,看到李月秋都是一脸惊艳和木楞。
运输队大伙都知道陈立根在乡下成了家,新婚还没多久,正是热乎劲的时候的时候就来了,媳妇就被搁在乡下,搁谁谁能不想,但每天都会给媳妇写信,一写就是一个多小时,这也太过了。私下唠嗑的时候,调侃的问了一个地方来的赵永平:大根这是不见媳妇想的慌,还是把媳妇放家里不放心?盯梢也没这么勤快的,信又寄不出去,每天写一封也不嫌烦。
赵永平当时正躺在床上折腾他新在百货大楼买的□□镜,闻言半掀起眼皮懒洋洋的说:“你们懂啥,长成那样栓裤腰带也安心不了。”
现在他们明白了赵永平的那句话可真是一点水分都没掺,这让人咋形容,省城漂亮的小姑娘多的是,穿着打扮上也洋气,自小接受的教育让身上的气质也是农村来的比不了,原以为大根媳妇顶了天就是一个长得清秀点的农村的小姑娘,小地方来的嘛,再怎么漂亮,搁在省城堆里肯定也就那样了,但如今看到真人,鲜灵灵的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漂亮得让人眼热,瞧一眼都挪不开眼,顿时一个个手脚都不知道该哪放。
“你……是陈立根同志的家属?”医生正站在病床前翻病例,看到这个骤然闯入的姑娘有些不确定的问。
在得到李月秋肯定的回答后,看向李月秋的表情明显带了一丝同情,叹了口气带着人去了他的办公室。
“病人用手护住头部减轻了大部分的撞击,左手受伤不算严重,之后进行一次缝合手术就能恢复,目前不太乐观的是他的右手,钢筋已经取了出来,但骨头创伤面积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而且……脑部的撞击不轻,现在是什么情况还不好说。”
医生说了一大堆,专业和通俗的词语都用了不少,好一会,他看着面前隐约有些发抖的人,试探性的安慰:“他救了一车的孩子,是个英雄,医疗费运输队和政府都会承担费用,现在……”
李月秋红着眼眶抬头,白皙的面庞像是笼着一层霜雪,憔悴,她声音哑的像是雏鸟的叫声,“他还活着是不是?”
医生顿了下,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轻轻颌首,“对,他还活着,命保住了。”右手瘫了,虽然不至于肢解,但能恢复活动的机会不大。
后面一句话医生没有直白的说出来,显然是不想刺激面前的人,但他清楚,面前的人也不是傻子。
李月秋心口提起的大石缓缓落下,心口里吊着的那口气回落,捏得泛白的指尖逐渐松开,像是阳光驱散了寒冬,全身也有了鲜活,在来的路上李月秋想过最坏的打算,毕竟前去桃源村通知情况的人把情况说的很糟糕。
“活着就好,其他可以慢慢治。”她吸了吸鼻子勉强露出一个笑来,转身疾步回了病房去看陈立根,脚步走的飞快,苍白着一张脸在医院走廊里小跑了起来。
医生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家属的治疗态度还是很积极的,这样对后续的康复治疗有很大的帮助,但他们医院是省城最好的医院,医疗资源也不错,算得上是数一数二,陈立根的右手能康复的几率不是没有,可希望很渺茫,现在国内的医疗水平复健做的再好恐怕也是不容乐观,而陈立根本身是最清楚的人。
毕竟这个男人受伤之后在两天前清醒过。
医生清楚的记得,那个男人清醒后,病态的脸轮廓锋利,额头绑着绷带,眼眶深深凹陷显得有些怵人,他忍着剧痛想动一动自己的手,完全不顾护士的阻拦,刚处理的伤口崩裂渗血,像是要咬人的豺狼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额头密密麻麻的爬上了一层的汗珠,在发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仿佛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闭上了眼,再睁眼时只艰难的问了一句:“……是不是废了。”
许是当时的氛围影响,陈立根冷静的过于可怕,以至于医生把实际情况全都告诉了他。
***
李月秋到医院的几个小时后,董慧和陈山水俩人紧赶慢赶的赶到了医院,火车票临时购买会紧俏,李月秋砸钱硬是让人让了一个位置先来了步,陈立根在这俩人到了之后也渐渐转醒,冷冰冰的病房里安静得针尖落地的声仿佛都能听到,床边身侧的吊瓶里药液一滴滴的下落流入他手背青色的血管里,他木然的睁着眼好一会,直到注意到床边趴着的李月秋,顿时陈立根漆黑的眼眸一缩,脑袋一片空白,胸腔溢满了绝望,这种绝望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密密麻麻的把他困住绞碎。
李月秋趴在床边睡着了,她一双手握着陈立根的左手,乌黑的发丝四散,几缕还缠绕在陈立根的手边,吹弹可破的皮肤染上了几分病态,眼底是可见的乌青。
陈立根想动手把她的发丝拢了拢,在发觉无能为力之后紧抿着嘴角看着人,董慧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一双隐忍到通红的眼睛,注意到她进来之后,那双眼睛的主人蓦的别开了脑袋,看向了窗外。
顷刻间董慧双眼通红裹满了泪水,她转过身捂着嘴走了出去,抬脚间,趴在床边的李月秋迷迷糊糊的转醒,先是眨巴了下眼睛,随后眼睛一亮的豁然起身,“你醒了?!怎么样,我去喊……。”医生。
话音未落她震住了,陈立根艰难的一点点转过头来了,漆黑的眼眸不复往日热烈,此时陌生得让李月秋心头一紧,仿佛看到的是一口了无生气的枯井,已经耗干了最后一滴生命力。
她想把最好的东西给陈立根,想让他不吃苦,愿心中所想都能达成,她重生了这么长时间,到底都做了什么,为什么陈立根会是这个样子。
“大根!”病房口忽的传来赵永平的声音,他拎着一袋子半青不红的苹果过来探病,在门口看到人醒了激动得几步窜了过来,结果撞到床边的李月秋,把人挤到了一边去,险些绊倒撞到病床的扶手。
“秋……!”病床上的陈立根急促的发出一个音调,身子绷的像是拉满的弓弦,直.挺.挺的半直起了大半,这番动作已经让他筋疲力尽,手背上的输液针也脱落了下来,这让刚进房的护士看到,急忙喝止了一句。
俩人随后被“撵”出了病房。
赵永平立马离李月秋三步远,烦躁的抓了抓脑袋,用一副李月秋这个狐狸精碰瓷找事的眼神盯着她。
盯着盯着就愣住了,扭头看了病房一眼,压低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你……你哭啥,我又没欺负你,就是轻轻不小心碰了下。”没见过这么娇气的,至于吗?!而且朝他哭个什么意思,他可啥都没干。
哭?李月秋下意识抬手擦了擦眼角,指尖润着潮气,她胡乱了擦了几下,带起眼尾一片湿意,她气冲冲的怼了赵永平一句,“关你什么事。”说罢扭头就走了。
走到拐角处,四下无人,她蹲在地上桃花似的眼眸一串串的落下泪来,哭的梨花带雨,像是雨淋过的娇艳海棠花,她怔怔的盯着走廊上的地板砖,咬着唇瓣仔细回忆上辈子一件件的事情。
陈立根上辈子是做玉石生意的,玉石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但他有没有去过运输队,有没有和这辈子一样受过伤,中间有什么波折,玉石生意又是怎么发家的,这些李月秋完全不知道,这段时间于李月秋是完全空白的。
她细数着上辈子和陈立根之间的一件件事情,猛然发觉她对陈立根的了解竟然是少的可怜,陈立根在后来和她相遇之前发生过些什么,她一无所知。
真是够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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