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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得木里棋变装易容,想来也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瞒过塞外诸胡的各方眼线偷跑而来,一进门便对着宣宗皇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委委屈屈的哭诉道:“君父啊,儿臣委屈!您今日也看到了,那个那那汝仗着自己是呼和韩那逆贼的后人,整日里在敕勒川耀武扬威,把俺答、青吉台、几禄等部的诸多英豪收入麾下,领头与我等诚服洛阳的吉囊人唱反调!”
“敕勒川里有些什么事,他们从不以我这个大单于为首,而纷纷对着那那汝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我这个大单于,在敕勒川里名存实亡,容不得受那些人半点尊重啊!”迈得木里棋痛哭流涕,哭得情真意切,委屈巴巴,“君父您今日也瞧着了,那个青吉台的汗博尔孛,对着今日白寨里之战与君父您洛阳那边有诸多不忿,能指着我这个大单于的鼻子破口大骂,但只要那那那汝一张嘴,他们便立时安静了下来了!”
“君父,您必得帮儿臣这一回啊!不然的话,他们这些有狼子野心的人,今日在敕勒川里处处反我这个大单于,日后出去,便是想处处反你们洛阳那边啊!”
宣宗皇帝听得面色诡异,出声安抚了迈得木里棋两句,然后从从容容地反问他道:“只是这毕竟是你们塞外杂胡的内部矛盾,你们是归附我洛阳,但也毕竟不是我大庄子民,很多事情,朕也不好亲自替你越俎代庖了去……不知道单于你是想要朕如何帮你啊?”
“君父说的有理,”迈得木里棋哭哭啼啼道,“只是敕勒川外的胡人,大多仰慕勇猛之士,而那那汝又是敕勒川第一猛士,他们仰慕他,甚至连他是呼和韩那等逆贼之后都不顾了……不过这事儿要想从源头上解倒也简单,那那汝之所以在敕勒川内饱受追捧,除了他正当壮年,勇猛异常之外,还因他当年曾带领诸胡北上,寻觅了新的水草丰满之地,正是如今敕勒川全新的放牧之地……”
“大单于这话,是想让朕也派人帮你找一找牧草吗?”宣宗皇帝故意装作没太听懂的样子,皱着眉头叹息道,“可是若是论放牧之事,我大庄子明,多事农桑,怕是也帮不上大单于你什么忙吧……”
“不不不,君父误会了,”迈得木里棋匆匆拿袖子擦干眼泪,腆着脸赔笑道,“儿臣此话,只是想向君父说明,敕勒川内仰慕英雄……君父只消助得儿臣做一桩‘英雄事’,儿臣自有办法,叫他们一个个的全都诚心实意地归顺于大庄。”
赵显抬眸,与冯毅对视一眼,知道这下主题算是要来了。
“哦,那不知,”宣宗皇帝倒还很沉得住气,配合着做恍然大悟状,继续与迈得木里棋东攀西扯道,“大单于想让朕帮您做一桩怎样的‘英雄事’呢?”
迈得木里棋吞了吞口水,张目瞧了瞧四下,似乎是有心想避开赵显、冯毅、傅长沥这些闲杂人等……但见宣宗皇帝没有叫他们避讳的意思,也就只好自己巴巴的往前膝行两步,附在宣宗皇帝耳边低低道:“陛下春秋鼎盛,若是只遵循祖上,一味做一个守成之君,岂不是觉得有些可惜了么?后世史官执笔,也不会觉得这些是陛下您做出来的政绩?何不与我们一道,一起做出一番雄图伟业来呢?”
宣宗皇帝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缓缓道:“朕倒是也正有此念,只是正愁着……不知该去何处建功立业好呢?”
“大庄版图辽阔,富有四海,”迈得木里棋激动的双目放光道,“陛下难道不觉得,独独西北边缺了一块,很是有些碍眼吗?”
冯毅张了张嘴,一时心中对这位敕勒川大单于颇为叹服,心道自己昨日所思所想的那些,竟是被这位大单于皆一一道来了……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倘若说昨日的冯毅尚且觉得此事未尝不可,今日听了迈得木里棋如此蛊惑人心的一番话,反倒不由更审慎了一些。
宣宗皇帝皱眉沉吟半晌,为难地与迈得木里棋道:“只是无事而大兴兵戈,并非仁主之道……朕就算有心对柯尔腾动兵,也得考虑朝野上下由此事对朕生起的非议……朕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吧。”
“君父不好在明面上秣马厉兵、大动干戈……这个主动兴起战事的千古骂名,不如就让儿臣来替君父背吧!”迈得木里棋一听宣宗皇帝这话,简直如正想打瞌睡便有人递了枕头般,高兴得喜不自胜的接口道,“君父只消暗暗助儿臣一臂之力,待事成后,儿臣必将携敕勒川与柯尔腾于部尽皆归顺于大庄,届时君父扫目四视,四境之内,皆是君父您的子民啊!”
宣宗皇帝听了便做出一副踌躇不决的沉思模样来,皱眉沉吟半晌,回过头来与赵显、冯毅等彼此交换了视线,然后似乎颇为意动般对着迈得木里棋道:“只是朕也不知,你是想要朕如何‘暗暗地助你一臂之力’?”
提到这个,那迈得木里棋可太有话说了,只是他也不傻,不可能仅凭着宣宗皇帝这么模棱两可的几句话便一下子把自己的计划全都和盘托出了,只先一味哭穷道:“敕勒川内并不乏勇猛的儿郎,打下柯尔腾绰绰有余,只是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白寨里之后,敕勒川耗尽全川之力挤凑了百万金银,孝顺给了君父您们,如今若想对柯尔腾动兵,恐怕这粮草却是最最大的隐患了!”
“唉,大单于若是想要人,倒还好说,”宣宗皇帝听了也是连连叹气,与迈得木里棋对坐哭穷道,“大单于你也知道,朕皇祖父在时,大兴兵马,如今青州、雍州、徐州,军士繁杂,兵部每年开支跟不上,已经到了要就地驻扎务农囤粮的份上了!”
“朕父皇在时,又将内务府最后的底子都挥霍一空,朕要不是实在凑不出钱来,何必要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忤逆了父皇的心意、祖宗的律法,硬是要解了东南那边的海禁呢?”
第79章生父
“朕登基八年了,后宫中连一次选秀都不曾敢大办过,无他,皆是因为那东西六宫,由削减宫内支出的缘故,早已破败了大半,这朕的后宫朕都没有银子去修呢,又怎么好去敢大办选秀呢?”
“大单于来问朕要银子,不瞒大单于,朕这次北巡,也正是想亲自来敕勒川看一看,问一问大单于,北边这拖了由两年多的贡奉,是不是也该给朕送一送了?”
宣宗皇帝与迈得木里棋四目相对,面面相觑,皆是默默无语。
虽然迈得木里棋内心里指不定正如何痛骂宣宗皇帝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光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但听了宣宗皇帝如此“推心置腹”的一番话,迈得木里棋躁动的心也略略安静了些。
迈得木里棋暗道:无论如何,打柯尔腾这件事,至少自己是先过了大庄那边的明路,不求他们到时候能给上多少帮助,至少不会半路拖后腿,再帮着柯尔腾那边如何如何了。
“怪不得君父来的第一日那般动怒,儿臣原还想着,可是儿臣曾经哪里做的不好,触怒了君父去,原还是为着这每年的供奉。”迈得木里棋心中不论暗暗啐了宣宗皇帝多少口,面上还是装作一副讪讪然的模样,话里有话的试探着宣宗皇帝,“只是儿臣这边,如今却一时真的也拿不出什么银子来了,都怪那那汝那头顶反骨的逆贼,苦了儿臣倒没什么,就是苦了君父您了……”
宣宗皇帝故作豁达地一挥手,直接免了敕勒川三年的贡奉,笑着与迈得木里棋道:“你既要与柯尔腾动兵,那之前两年的就不说了,今年的也免了,朕等着你将柯尔腾打下来,到时候好好的搜刮搜刮柯尔腾那边!”
“大单于可要说话算话,既与朕说了要打柯尔腾,可不许再半途而废去糊弄朕!朕要你一年之内动手,其中安排,若有不得力之处,尽可写信向洛阳求助。”
迈得木里棋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今日本是来与宣宗皇帝哭穷哭弱的,却反被宣宗皇帝话赶话地撵到了架子上,而且听宣宗皇帝这话中之意:敕勒川打柯尔腾一事,他们大庄竟是力气不出多少,人却要全程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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