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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年,你三弟不吃辣,打小一碰辣就满脸通红。”
“大哥也真是,窜托别人上当,三弟,你可别听他的,桌上多少菜式,尝尝这道蟹粉狮子头,你那么瘦,也该好好补补。”
宋知意粗中有细,瞧着两人眉眼间数番不动声色的对峙,又怕宋延祁受不得激,一气之下逆着来,便故意岔开话,想必宋延年也不会咄咄逼人。
顾妆妆附和道,“蟹粉狮子头黏糯不腻,清淡爽滑,的确不错。”
宋延祁移开眼神,又默默低头吃了两口米饭,众人微微吁了口气,便见他又放下银箸,目光朗然,“今日借大伯归来之喜,我也有一件事想同长辈们通禀。”
宋永丰首先反应过来,摆手示意众人先停,随即说道,“多年未见,延祁好像变了些,从前见了总叫人觉得如沐春风,现下寡言少笑,一通饭吃完,也没见你说一句话。”
“人总是会变的。”宋延祁难得抿了抿唇,冲着宋永丰露出淡淡的微笑,接着说道,“后日我要去益州...”
话没说完,宋三夫人变了脸色,急忙打断,“去益州做什么?”原是说好了,跟着工部侍郎历练几月,等秋闱时考中也好委任官职。
宋延祁音色不改,“益州地形复杂,几处堤坝陆续坍塌,侍郎大人本也打算派人过去,索性我便主动请缨,无家世所累,得一逍遥。”
他说的轻松,益州不比临安城,有父母照应。他这样的身子骨,又端的是文人雅士的清幽,怎能去往益州下放?
说白了,宋家只不过想拿钱买个清闲,吃着朝廷俸禄,或多或少助益于三房生意。宋延祁是宋三夫人捧到心尖的儿子,无论如何不会同意他去益州。
果不其然,她几乎想都没想,便出声反对,“我不同意。”
宋延祁早就预料到她会有此反应,也不着急,只低着嗓音回道,“左右已经安排妥当了人马,便是母亲同侍郎大人使多少银子,也不会改变计划。
所以,既然我后日要去益州,早些适应那里的饭菜,未尝不可。”说罢,夹起一箸浇满茄汁的鱼肉,面不改色的吃掉,又在石化的目光中,从容淡定的连夹了几口。
真的是神态自若,从容泰然啊!
他吃一口,顾妆妆便觉得牙龈麻辣,喉咙发痒,实在看不下去他近乎变态的自虐,顾妆妆清了清嗓音,“其实去益州也并一定非要吃辣,那里有各地小厨,三弟别吃了,留些给旁人。”
宋知意反应快,招呼旁人,“对对,给我们也留点,别一人全吃光。”
闻言,宋延祁倒真的停了银箸,慢条斯理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红油,若不是他喉咙不断吞咽口水,顾妆妆倒真觉得他很能吃辣。
直到宴席散去,宋三夫人的脸色都是阴沉可怖的,碍于三叔的颜面,她一直隐忍不发,刀子似的的眼神屡次瞥向宋延祁,自小疼到大的儿子,时至今日都不肯原谅自己。
究其原因,还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声名算不得太好的女人。
甫一回到府邸,宋延祁便再也忍不住,冲到影壁的后面,一手扶着墙,一手撕开颈间的领子,难受的吐了一口酸水,紧接着又是胃肠绞痛的折磨,怂恿着胃液呼啸涌出,宋三夫人拾阶而上,原是想训责他一番,可见着眼前的场景,只觉摧心剖肝的疼。
她上前替他拍打后脊,顺好气息后,哑声道,“冤孽~儿啊,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算母亲做的再不对,她已经成了你的嫂嫂,难不成你要一辈子同母亲赌气,一辈子怨恨着母亲吗?”
宋延祁喘了口气,擦了擦嘴巴的污秽,低头道,“母亲想多了。”
宋三夫人红着眼眶,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宋延祁愈是不发泄,愈是风平浪静的沉默,心里便愈是难受。
“延祁,往前看吧,母亲求你了。”
宋延祁抬起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宋三夫人,辩解道,“母亲在说什么,我早就放下了。我去益州,是为了视察水利和堤坝重建,你跟父亲不是一直让我多历练,日后也好在官场左右逢源吗?”
真的放下了吗?宋三夫人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冷冷的笑了起来,宋家男儿多痴情,三房无一纳妾的,这传统传到儿子身上,也真真是愁煞极了。
散席后,宋延年先是去了书房,北魏西伐连下三城,破西侧防线,将士士气旺盛,一鼓作气呈不败之姿继续挺进,大皇子得到魏帝口头赞誉,一时间风头正盛。
朝中关于立东宫的消息传得愈发扑朔迷离,在此关头,魏帝委任赵子林和从简二人临时接手被攻破的西辽三城,又让猜疑变得摇摆不定起来。
赵子林和从简是宋延年外祖父提拔起来的人,虽然外祖父赋闲在家,朝中势力依旧不容小觑。
宋延年看完西伐战况,又提笔取纸,写完后封好交给曾宾,沉声道,“告诉顾德海,可以行动了。”
回房之时,顾妆妆恰好沐浴完毕,正在擦拭头发,未施粉黛的小脸白皙如玉,春水似的眼睛从铜镜中看见了宋延年,欣然一喜,扭头咧唇笑道,“方才我还同画眉打赌,说你不消一刻便能过来,果然..”
画眉放下梳篦,整理好妆匣,弓腰小声道,“公子与夫人和美恩爱,心有灵犀,自是我猜不过的。”
宋延年上前,画眉携其余丫鬟一同退出房门,澄黄的灯下,顾妆妆整个人如同笼在一团雾里,她手指纤细,抚在青丝上慢慢揉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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