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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见兄长一听此事,面上便骤然失色,心里也有些惶惶的,嗫嚅道:“二郎那边,兄长若是保不住,暂且也只得狠狠心了,兄长当以大局为重,你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可是徐家两代人的心血……”徐氏说到这里,忽见兄长眼眸中泛着冷沉沉的森寒,心里不由一跳,想着二郎平日里待自己也算恭敬,若是兄长气急,真将二郎弄了个好歹出来,她心里也不落忍。
徐氏万不敢再提放弃侄儿的话,只推说魏国公府眼下被盯得紧,不敢多待,匆匆地走了。
出府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刻着“徐府”二字的黑底烫金的牌匾,四周浮雕着一百零八个形态各异的小孩童,寓意多子多福。
“多子多福?”徐氏惘然地叹了一声,“多子多祸呀!”
守门的小厮半蹲着身子行礼道:“姑奶奶慢走!”
这边徐氏一走,徐参知惦记着虞氏的伤,便起身往二郎的小院子里去,远远低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儿,徐参知抬脚进了院子,便发现守门的婆子也没有,院子的老梅花树下,一个小女使拿着扇子在扇着小药炉,煮着药的小铫锅正“噗噗”地冒着水汽,锅盖子隐有震动。
太阳正好,晒在小女使红彤彤的脸颊上,小女使半眯着眼,打着盹,忽地被人从右边踢了一脚,尚不及“哎呦”一声,便听到徐参知怒喝:“岂有此理,二少夫人的药也敢马虎?”
那小女使不想老爷会忽然过来,惊怕得跪在地上颤巍巍地发抖:“老,老爷,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求老爷饶过奴婢一回。”
徐参知皱着眉打量了下院子,发现静悄悄的,竟是一个多余的下人也没有,心下知道这是下人知道虞氏不受待见,都不认真在跟前当差了,“二郎在哪里?”
小女使听老爷忽然问二郎君,眼睛珠子左右转了一下,含糊道:“二郎君在,在,”眼角瞥见老爷抬起了腿,立即告饶道:“老爷饶命,奴婢不知,二郎君一早就出府了,尚没有回来。”
徐参知立即让人出去找徐二郎。
半刻钟后,徐家的人从汴京城一处隐蔽的巷子里将徐二郎找了回来,徐参知望着面有酒气的次子,恨声道:“孽子,你惹下了这般大的祸事,竟还敢偷溜出府?”
徐二郎张口正要解释,竟是一股浓烈的脂粉味扑来,徐参知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虞氏那边,太医怎么说?”
徐二郎禀道:“说是再喝两服药,大概便能醒过来了!”
徐参知冷望着次子,半晌神色凝重地道:“你快快出京,为父怕已保不住你了,你去京郊的庄子上先住一段时间!”
徐二郎因心中烦闷,便偷溜到文人士子常去的一处暗巷,找了见过一次的行首陪着解闷,原想着午时便回来,他这一次的行首颇有手段,硬留了徐二郎用了午饭,又陪着饮酒,杯盏推换之际,徐二郎甚至迷糊糊地应诺给行首赎身,既是这般,这行首更是使了十二分力气挽留徐二郎,午时又由行首陪着,饮了些酒,此时正昏头昏脑的,听他爹说让他暂避避,连忙应道:“儿遵命!”
当即命令小厮去收拾东西,徐参知望着儿子浑然无觉的背影,从怀里掏出来一叠银票:“你且拿着!”
徐二郎见足有半指厚,呐呐道:“爹爹,这是?”
徐参知没有多说,只是让二郎拿着,“且有用得着的时候。”
当天夜里徐二郎便出了京,他不知道,自己已成为爹爹仕途上的一颗弃子。
***
第二天早朝上,翰林学院大学士齐深递交鲁地在京官员联名弹劾徐参知的折子,言徐参知沽名钓誉,不惜千里遣媒人往青州求亲,却纵子行凶伤虞家女性命,又列举了青州虞家在士林界的声誉,洋洋洒洒竟有千字之多。
陆御史中丞一旁附议道:“虞氏与徐家结为姻亲,本是鲁地士林与京官的一段佳话,徐家恶举,除有伤风化,亦动摇了以南地区各地士林界对朝廷的亲善之心,陛下实不能纵此恶行。”
青州虞家子孙三代不入仕,家中女儿、郎君却皆与官宦人家结亲,其中不乏显贵,譬如当初的承恩侯府。其中内里不过是虞家经学已享誉三代,学子遍布赵国各地,已然是士林界不可小觑的“青州派”,一旦与虞家联姻,便是堂而皇之地获取了虞家在士林界的号召力。
徐参知与张丞相相斗多年,一直屈于副相位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张子瞻科举出身,在士林界颇有威望,但凡上京赶考的学子皆以请教文章为由,递帖子上门求见,每年春闱,张家门前的帖子都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往里抬。
是以,徐参知才会不远千里,为子求娶虞家的小娘子。
眼下虞家嫡系小娘子被徐参知府上次子虐打多日昏迷不醒,生命垂垂可危,已然是严重地打了虞家的脸,青州派的学子和官员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下头官员此起彼伏参徐参知参得不可开交,元帝冷眼看着,见底下沈溪石淡然处之,丝毫不为所动,元帝不由暗暗皱眉,难道此事又是出自沈溪石之手?只是徐家又没有人小郎君和他抢息妇!
元帝一时找不到始作俑者,朗声问道:“徐卿有何话可说?”
徐参知立即脱了官帽,泣不成声道:“臣教子无方,致小儿酒后惹下此番大祸,小儿自知此番责无旁贷,昨夜里已羞愧得留书出走,陛下,臣已是知天命之年,本该儿孙环绕膝下,小儿却因一步不慎,闹得满朝风雨。如今天下事大定矣,臣深感年已老迈,愿赐骸骨,寻我小儿。”
言下之意,他儿子不过醉酒打了儿息一拳,谁知道这等家事竟闹得满城风雨,现在逼走了他儿子,他这个“年已老迈”的臣子只得辞官去寻子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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