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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春朝听闻,慌忙问道:“伤了谁?可要紧么?”傅月明睨了她一眼,含笑道:“拙夫信上没说,我也不知。但既是伤,想必并无性命之忧。”夏春朝这方觉失态,遮掩着支吾道:“不论是谁,都是为国效力,受了伤总是不好。”傅月明只一笑置之,并不点破。
夏春朝看她笑里有话,面上微红,忙岔了话头,说道:“我还有件事向你打听。京里有个司徒侯爵,你可知道么?”傅月明点头道:“信陵候司徒仲,两朝的老臣了,这谁不知道?”夏春朝便问道:“听闻他家还有个小姐,如今正当适人之龄,却并没亲事,这却是怎么个缘故?”傅月明便道:“这却只好怪她生在那样的人家里,外头人看着锦衣玉食,谁知里面的苦楚呢!”说着,遂将里面的由头讲了一番,又道:“京里人家,但有几分上进之心的,皆不肯与其攀亲。唯有那些爆发的,为图名声起见,方才打这个主意。于这司徒侯爷而言,未免明珠暗投,嫌糟蹋女儿。那司徒小姐听闻脾气又不是好的,在家颠寒作热,时常生事,发卖丫头乃是日间常景。偏巧她又不是个闲的住的,在家狂也罢了,去旁人家看花会酒,也将那副脾气做派带将出来,弄得人尽皆知。这要过日子的人家,谁肯讨个雌老虎进门,故此耽搁到如今。据说这司徒侯爷在家替她养了个女婿,好似是夫人族里的亲戚,在家管他读书吃饭,想叫他走科举仕途,功成名就时好娶这小姐做夫人。”
夏春朝听了这番故事,不觉冷笑了两声,说道:“既是这样,他们守着自家的便了,何苦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倒去搅散人家夫妻!”傅月明不明其故,追问缘由。夏春朝便将之前陆诚勇在街上如何拦马救人,如何被这小姐看在眼中,陆家又如何巴结侯府,逼迫自己让出妻位一事讲了,说道:“起初我也不知这陆家发什么疯,中了邪也似得,一门心思撵我出门。落后听人说,那陆焕成酒醉失言,讲了这里头的缘故,方才明白。这也是了,他们若没有好的等着,怎么舍得往外扔钱!”
傅月明扼腕道:“这也忒荒唐了,牛不吃水强按头,硬逼人相公做陈世美么?他家女儿当真是嫁不出去了么,就这样抢人老公。即便真嫁不出去了,在家养着就是了,活活拆散人夫妻,也不怕遭雷劈!”骂了一回,又叹气道:“这事儿没个真凭实据,也难告他们。何况,所谓虎死不倒威,朝廷里他的人也还有那么几个——当真是不识时务的。即便去告,落在这些人手里,怕是也难讨着什么好处。”夏春朝笑道:“你先别苦恼,我讲这话与你,不是要去鸡蛋撞石头。如今我虽不能将他们怎样,还是不想让他们太自在。日前我打听得一件事,只是缺个人去传话。”
傅月明是个心思灵巧之人,听了她这言语,岂有不知她的意思,当即笑道:“你有话但讲无妨,相交朋友做什么?我旁的不成,难道传句话也不能么?”夏春朝笑了笑,说道:“姐姐果然快人快语。”当下,便将柳氏外甥女怀孕一事讲了,又道:“这陆家是打算稳坐吃三注,既要讨个豪门千金做媳妇,又要个外甥女儿来传宗接代。我是不知这世上有没有这等便宜的好事。但那司徒侯府想必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家,司徒小姐既然脾气不好,只怕不愿当什么便宜嫡母罢?”
傅月明听过,冷笑道:“陆家当真打的好算盘,当世人都是傻子呢,吃他们糊弄!你安心,这事交给我了。我日常虽鲜少出门,也还是认得几个人的,要这话传开,也不是什么难事。”夏春朝赶忙笑道:“那便烦劳姐姐了,我只怕陆家寻姐姐的麻烦,倒让姐姐弄一身不干净。”傅月明说道:“你放心罢,他们寻不着我。”
两人坐了一回,外头人进来报道:“间壁沈公子打发人送了二两燕窝过来,已照老例打发来人去了。”夏春朝见当着傅月明的面说起此事,面上一红,忙说道:“知道了,收进库房就是了。”傅月明观其神色,笑问道:“这沈公子却是何人?”夏春朝脸上绯色更甚,低头不言,半日方才吞吞吐吐道:“原是我的一位世兄,他家也在此间买了房子,就在隔壁住着,所以日常有些往来。”
原来,自打夏春朝安顿下来,隔壁沈家的房子也收拾出来,沈长予迁到了此间,竟而就住了下来。日间,隔三差五便差人过来嘘寒问暖,请安问礼,又时不时遣人送些补品过来。夏春朝初时还不肯受,耐不住时常来送,渐渐也有些往来走动。沈长予见她这里门户松动,也常过来看看,坐着说几句话,绝口不提求亲等事。夏春朝心中过意不去,也不好次次将他挡出门外。今日恰好被傅月明撞见,虽并无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傅月明看了她这幅情状,只当里头有些什么事,叹了口气,说道:“妹妹吃了那样大的委屈,又在乡下独居,闺中寂寞想要人来陪陪,也是人之常情。然而妹妹是背着不贞的罪名出来的,这些事上还是仔细些的好。此地人多眼杂,乡下人又口没遮拦,时日久了怕弄出什么闲话。待将来陆将军回来,反倒说不清楚。”夏春朝见她误会,心里一时情急,脱口而出道:“我也不怕他误会什么,我横竖是再不进他家的门了。”傅月明不以为然道:“妹妹这话当真是荒唐,你同他家有些什么仇怨暂且按下不讲,这肚子里的孩子可实打实是陆家的骨血,你预备怎么办?莫不是不叫他认爹?我看陆将军知道了,也未必答应。”夏春朝低头不语,半日才道:“我不怕那些个,我一人养着也没什么不好。我自有田产家业,莫不是还养不起我们母子?”
傅月明叹气道:“话不是这样讲,你还年轻,难道就带着孩子一辈子孤身了?孩子将来大了,问你爹在哪里。你难道要告诉他,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孩子也不是你一人的,总要和那人见面谈了再说。怎好一个人就拿定了主意?他家人对不住你,这陆将军可没惹你。他自边疆回来,见着媳妇没了,只怕第一个不答应呢。”
夏春朝听闻,便不响了,许久才道:“我同旁人并没瓜葛,他若定要疑心,那我也是没有办法。既是姐姐这等说,我记着就是,待他回来了再说罢。”傅月明见她听了进去,方才罢了。
又坐了片刻,傅月明见日头渐上中空,起身要去。夏春朝留她吃饭,她推辞道:“我走前吩咐了家中做饭,何况出来好一向了,家中也是无人,怕有什么事,还是早些回去罢。”夏春朝听她家中有事,也不好强留,便叫丫头开库房拿了几样家中才收的果菜装了,说道:“没什么好的,都是乡下东西,胜在新鲜。姐姐拿回去,就当吃个时令罢。”傅月明也不甚推拒,命家人收了,起身便去了。
夏春朝怀着身子,不便出门相送,使了长春代送。
长春将傅月明送到大门上,向她道了个万福,笑道:“多谢夫人这几句言语,旁人劝着,我们姑娘可听不进去呢。”傅月明笑道:“你们姑娘心里还惦记着陆将军,看她神色就知道了,只是嘴上倔强又不好意思罢了。待陆将军回来,跪上几日就管保好了。”长春见她说笑,也跟着笑了,说道:“夫人说的是,就盼少爷尽快回来罢。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又带着个肚子,我们看着也是难过。”说着,就送傅月明等车去了,她自回内院不提。
傅月明自回城里,果然不负所托,先将章雪妍一家查了个明白,又蓄意于别家茶会时将这话讲与几个贵妇听。只说陆家果然门风一脉,老子养外宅生了儿子领回家,儿子也有样学样,把个表妹弄大了肚子放在外头。这些妇人最是嘴碎,你传我我告她,不上三五日,就传到了司徒侯府。
司徒小姐听到这消息,登时气了个仰倒,寻死觅活一番便倒在床上生起病来。司徒夫人看着无法,便催逼司徒仲想法子。那司徒仲本就不大看得上陆家门第,又听闻弄出这样的事来,自然雷霆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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