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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开什么玩笑!”简自远挣开我的手,“走!你快走!我有手枪,我可以帮你拖他们一下。”
“我们一起走,或者,一起想办法阻止他们……除掉他们。”我又伸手去拉他。
“那兰!”简自远厉声道,“有时候你必须知道什么时候需要节制,我知道,也许是因为你对你父亲的被害无能为力,所以总希望能挽救什么,补偿什么,但有时候,放弃是必须的!”
我心头一颤,忽然发现,简自远这个曾令我憎恨的陌生人,似乎对我了解得比谁都透彻。
“我根本不是简自远,也不是公安,这个你知道的,对不对?”
我说:“这个并不要紧。”的确,我根本不相信简自远是自称的公安。
“你发现自己可能被下了毒,开始给自己解毒,我试着在你昏睡时套话,而你实际上已经清醒了一半,就很清楚我是什么货色了,对不对?”简自远叹了一声,“看过那些报道,现在才相信,你能从‘五尸案’里全身而退,并非全靠运气。不过,我也成功了一半,你毕竟将很多细节都告诉给我。”
我说:“到江京来找我谈话的公安部处长姓刘,不姓王。”
简自远苦笑:“我上了套,还真的把王处长挂在嘴边。所以你一下子就听出来我的谎言。”
“告诉我,你是在给谁卖命?”
“这你早知道,我是在为钱卖命,或者说,我在为贪婪卖命。”
我又动了火,“你到现在……”
“你以为,我的雇主要我做这些龌龊的事儿,还会显露他的真面目吗?我一直是通过中介和雇主联系,我劝你不要去捅更多的马蜂窝。”简自远又叹一声:“我到这个地步,也是活该。你快走,你必须活着离开!你……我还希望你帮我一个忙。”他取出自己的手机,交在我手里,“这里有我所有的情况,包括我真正的身份和地址。我还有老婆和一个儿子,请你把这个手机交给他们,这里有安顿他们今后生活的信息,银行账号什么的,很多东西我老婆以前都不知道,紧急备用的……拜托了。”
“你还有老婆孩子?你把手枪给我,你走!”
“别浪费时间了,快走吧,我的伤势重,肯定走不远的!”简自远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塞给我,又把他身上的背包递给我,然后把我重重一推,“走吧,把背包里有用的东西拿上,别的就扔了,负担越轻越好。”
我的鼻子开始发酸,扭头出了木屋门,只哑声说了句:“谢谢你信任我。”声音轻得连自己也听不清。
简自远也随后到了门口,在我身后说:“那兰,我知道,我们这几个人里最缺乏的就是信任。但我相信你,从你坚持要救张琴开始,我就相信你了。请你原谅我。”
我回过头,想说:“我不怪你了。”但喉咙中只发出一声抽噎。
飞雪漫天,夜色是一团寒冷湿润饱和的浑浊,我立刻抹去眼中泪水,只怕那些泪珠再结成冰帘。
按照谷伊扬说的,我继续往后山滑去,路已经越来越难顺畅滑行,我滑了一阵,身后传来了零落枪声,夹在呼啸风吼中,依旧能刺痛我的心。
42.只剩下我一个
谷伊扬临走时告诉过我,只要能翻过后山,山的另一侧有公路,沿着公路向下走,会到我们去年曾去过的虎岗镇。难度偏偏在于,在这风雪黑暗之中,如何能翻过后山,又如何能正好走到公路上。
往前走了没多远,森林越来越密,终于,滑雪板彻底不合适了。我的包里有谷伊扬制作的两双土制滑雪靴,穿上了,往林子的最深处钻,往山的最高处走。我记着谷伊扬的吩咐,当密林消失的时候,很可能到了山脊,甚至山崖边,如果继续在黑暗中行走,随时会有性命之虞。
所以,当我发现身边树木渐稀,就知道自己到了危险地带,同时,也知道这一旅程可能到了一个转折点。
虽然不能在黑夜翻山,但我知道,也不能停歇下来,否则就会冻死在风雪之中。我只好在林中缓慢地绕着圈子,产生一点点热量,但不足以令我虚脱。好在我兜兜转转之间竟然又发现了一座破败的木屋——称其为“屋”已经勉强,因为它已经少了小半边墙,但至少可以让我躲避风雪,至少可以助我抵挡寒潮。如果追杀我的人真能如此执著地找过来,我大概也只能束手就擒。
木屋虽破,但地上躺着一件最令我感动的废弃物,一只斑驳的瓦盆,缺了几处角,但却是一只完美的火盆。
我用刮刀在木屋内壁刮下了一些木条,朽木不可雕,但可烧。简自远的背包我早已埋进雪里,但里面有用的物件我已经存放在自己的包中,包括一枚打火机和一包火柴。用那张度假村的地图做引子,打火机艰难地擦了十数下,一小盆火烧了起来。
我在突然来到的温暖中昏昏欲睡。
这两日来,真正意义上的睡眠谈不上,只有断断续续的打盹儿,更不用提顶风冒雪的奔波。当生物钟停留在午夜,当我终于暂时有了一个避风港,疲乏和困倦毫不容情地夹击着我。我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能睡去,不能睡去,甚至靠着墙,尽量保持着直立,但眼帘仍沉重如铅块,努力地下垂,努力地合上。
“喂,醒醒!”
我遽然惊醒:“伊扬!”我不知睡了多久,那盆火已熄,我的世界又归于寒冷和黑暗。
谷伊扬的身影矇眬,他的微笑却穿透黑暗,“怎么就睡着了?知道吗?这样会一睡不醒的。”他用手套拍打着身上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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