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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子外头,齐天睿像一尊被雷劈了的泥像,浑身炸裂,牙咬得咯咯响,好你个混账丫头!真真是胆大包天!什么谎都敢撒!爷竟是被你耍得团团转,这回再饶了你就说不得人了!!
☆、第47章
绣楼小,当年莞初嫌里外间麻烦,便把隔板拆了,只雕了个月亮扇,挂了青青的荷叶帐子,这便空出一个宽宽敞敞的厅来。支唤巧菱去找艾叶儿,莞初亲自服侍秀筠躺在床上,怕日头晃眼,顺手把帐子放下。
早已打了春的天气,日头一出来就暖和,房中只燃了熏香,并未生炉子,莞初顺手从床里拖了一条小棉毯子给秀筠搭上。这才见她脸色发白、唇发青,又赶紧倒了热茶过来捂在秀筠手里,原来这两只手也在细细地抖,“怎的了?冷么?”
秀筠摇摇头,“也不是……就是这几日吃不下东西,早先是见了荤腥受不得,这些时什么也吃不下,头晕。”
“你是心里搁不下,太迫着自己了。”莞初握了她的手,“回到我娘家就好说了,今儿后晌我就去找我叔公,若是一切妥当,明儿咱们就过去。”
“那……宁夫人那厢如何交代?”
“不妨,我就说是带你去湖边游玩,看看粼里。原先在家的时候我就常往外头去,爹娘并不多规矩。”莞初柔声宽解,“莫怕,明儿回来,凡事就都好了。”
“嫂嫂……我……”
两眼含了泪,脸色白纸一般,这般寡薄的身子如何受得那虎狼之痛,莞初看着心里也打哆嗦,口中却不得不硬气,“不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事,就像咱们来月事,撑个半日就过去了。到时候在这儿好好休养几日再回去,有你二哥接咱们,府里不会多问,再没有不妥的。啊?”
秀筠没吭声,将茶盅留在莞初手中,轻轻仰靠在了枕褥上,眼里的泪凉了也不落,目光落在窄窄的绣床上洗得发白的碎花帐上,再不动地方。
莞初把茶盅放在高几上,想再多劝两句,又觉此刻那腹中滚烫,人的精神也似紧绷的弦说断就要断,这个时候最能安置她的就是赶紧行事。莞初起身往外去,想着不如用了午饭就往叔公那儿去,早一刻都是要紧的。
将帘子掩好,转回身,莞初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
空荡荡的厅,他像是打进地里的木桩子,一动不动……
面色铁青,两臂低垂,死死握着拳,绸袍之下宽稳的肩颤巍巍、隐隐凸起。狂风骤雨都哑在那眉目之间,一尊雷神,下一刻开口,就是天崩地裂……
莞初吓得魂飞魄散,踮起脚尖像迎了阎王去,几步扑到他身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他的目光总算是落在了她身上,眼看就要开口,莞初伸手一把掩了他,齐天睿一拧眉,莞初赶紧冲他摇头,脸颊急得通红,几是要哭了出来。
软绵绵的小手下能觉出他咯咯咬牙的声响,骨头刻出的棱角惊得她的手都发颤。两人就这么贴着站着,四目相对,震惊之下烧出满腔怒火,那目光似暴雨之前劈开夜空的寒光,直直刺入她清凌凌的眸底,未及一个字便痛得厉害,不敢挣扎,只泛着泪光乞求……
他终是搭了眼帘,莞初这才轻轻、轻轻地离了他,小心地落了脚,拉了他的手转身往楼下去。
……
窄小的木楼梯年久老旧,莞初拖着身后人,一步一踏,沉重的脚步砸得人心颤……
来到楼下,拉着他走到了书架子后头山墙脚,远远避开楼上南窗下的绣床,便是他压不住火喊两声,也好遮掩。
高大的梨木书架子几乎顶到了梁上,主人出嫁后被抽得七零八落的书勉强相互倚靠,依旧遮出厚厚一面书墙,日头从宽宽窄窄的缝隙透进来,角落里的两人遮在阴影中面上都哑了颜色。
依旧受不得他眼里的阴冷,震惊之后,像突然哑熄的火口,不见一丝烟尘却能觉得出那滚烫的炽烈。不敢开口,莞初低了头,前后不足两日便被抓了个现行,原先自己挖空心思的计较、妥当此刻在他面前显得这么不知所谓……
“是谁?”
好半天,他开了口,语声极沉,静悄悄的屋子里吓了莞初一跳,轻轻咽了一口才小声回道,“……我不知道。”
他转身就走,莞初赶紧拉住他的手,口中急得磕磕绊绊,“不能去!要是肯说,秀筠为何要找我?合府里头,她怎的能跟我最亲?你这么生着气上去,岂不是要逼得她……”
他并未强挣,牙关一咬,反手握了那只冰凉的小手,狠狠攥在手心,那力道像是已然握住了那不知名的男人,死死的似要骨头尽碎,冷声道,“何时的事?”
日头碎光下,莞初不知是冷还是痛,在他手中哆哆嗦嗦的,仔细回想最初的诊脉,犹豫了一下道,“七,七八天前我把了把脉,日子……不短了,少说也两个月,可究竟多久,我吃不准。”
齐天睿只觉得头发懵,身上虚冷,强屏着牙缝里丝丝凉气……
若是两个月前,那是腊月,虽说他不常回府,可他知道这一个月府里既没有外亲拜访小住,也未听得谁外出探亲。天寒地冻,都忙着过年,老太太一向最警醒这日子口儿,上夜巡视的班次都比平日多出一倍,若说是眼前这个手脚不做闲的丫头恐还能溜得出去,却这秀筠,成日捆在大太太跟前儿动也动不得,更有那一班子仆妇丫头,连只苍蝇都不会放进她房中,便是万万不能!那……就不该是腊月,若不是腊月……
见他又默声,脸色却更阴,莞初的手已然痛得没了知觉,遮在他的影子下只觉得冷,顾不得怕,只想起自己初闻时的心惊,生怕这一个门里生长的亲哥哥越寻思越怒,一股子火上来莫说那早就支撑不住的妹妹、怕是这房梁都要烧干净,小声顺着他之前的话劝道,“大妹妹性子静,从小难得个说话的人,心思难免执拗。这一回,她本是打算自己撑着的,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悄悄说给了我。我只后怕,她幸而想通了告诉了人,否则,依着她从前的性儿,这一时三刻,说不定就……”莞初没把“死”字说出来,此刻说她已然完全打消了这念头为时尚早。
“自己撑着??”齐天睿冷笑,怒火憋得胸膛起伏,压得语声都发颤!“她打算怎么撑?跟那野男人私奔??还是在福鹤堂后头哭天喊地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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