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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震惊的还在后面。祭司的短剑划开男人胸部的肌肉,随即伸手进男人的胸腔,将尚在跳动的心脏挖了出来,高高举起!而塔下围观的众人蓦地欢呼起来。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祭司再度挥起短剑,割下了人牲的头颅,从高塔正面的陡峭台阶上抛了下去,然后将无头的躯体也一同抛下。分离的人头与躯体一直滚落到高塔底部,鲜血一路蔓延,染红了几百级白石修筑的台阶。唯独那颗鲜红的心脏,被恭恭敬敬地放置在塔顶一个神像的圆盘里,成为了正式的祭品。
袁恕心中暗叫不好,莫非索卡和阿敦修把自己一行人带来,也是为了杀死做人牲的?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人山人海,要全身而退并不容易,何况刚才轻信索卡,竟然将趁手的武器都交了出去!莫非真是因为自己意乱情迷,要害死手下一干忠心耿耿的弟兄?一念及此,袁恕猛地冷汗涔涔。
他这边苦思对策,上面的祭司已经不停手地挖出了三个人的心脏,将砍下的头颅和废弃的尸身抛下高塔,并将鲜血淋漓的心脏一起堆放在神像上。围观的民众似乎对这类祭祀颇为陶醉,不时爆发出狂热的欢呼,手舞足蹈如同庆祝节日一般。甚至还有几个人手里拿着绳网,兴致勃勃地争抢从高塔上滚下的头颅。
天地间依然明亮,袁恕却觉得自己仿佛堕入了阴司地狱,看着磨牙吮血的鬼怪们为杀戮癫狂。明朝虽然也有斩首凌迟,太祖朱元璋时期甚至会把贪官剥皮实草,但那都是为了惩恶扬善,端正国法,整肃人心,与这般将杀人作为祭祀和庆典的行为不能相提并论。
“大哥,我们……”站在旁边的兄弟们沉不住气了,忍不住要袁恕拿主意。
“先别动,”袁恕低声问,“靴子里的匕首还在吗?”
士兵们轻轻点头。刚才他们交出佩刀和弓箭时,都留了个心眼。
袁恕看着站在前面的阿敦修的背影。他没有和那些贵族一样登上高塔,而是抱着手臂站在名叫“羽蛇神”的巨蛇雕像边,带着冷笑看着头颅和尸体不断从高处滚落。
“好,跟着我随机应变!”脑子里猛地兴起一个念头,袁恕撂下这句话,猛扑过去,一把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抵在了阿敦修的咽喉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杀我们,不杀你!”袁恕用半生不熟的玛雅语喊道。
轰轰烈烈的祭祀现场因为袁恕的发难骤然安静下来。然而,高高在上的国王和王后只是一动不动地俯视着塔下的动静,站在祭台前沿的大祭司也看不出表情,似乎他们都胸有成竹,只为等待袁恕下一步的举动以便后发制人。只有索卡惊讶地喊了一声“恕!”,随即转身沿着木梯朝塔下跑来。
“不杀我们,不杀你!”袁恕骑虎难下,只好用半生不熟的玛雅语又重复了一遍。然而几乎与此同时,阿敦修忽然伸出右手,掌心的黑曜石短剑朝着袁恕的匕首削来!
袁恕以为他想要硬夺,反手一格挡开阿敦修的短剑,匕首的尖锋随即抵进了阿敦修的咽喉,刺出几滴血珠。“别动!”袁恕怒喝一声,而阿敦修似乎并不以性命为意,只是盯着自己黑曜石短剑上被精铁匕首磕出的缺口,难以置信地赞叹了一声:“果然是神的宝物……”
“神,他们是神啊!”周围的玛雅人忍不住纷纷惊叹。
“你们是羽蛇神的使者!”索卡此刻已经跑到了袁恕面前,满脸兴奋,“国王说了,如果你们能在球赛中展现神迹,什么要求我们都会答应!”
“我要的是粮食。”袁恕说。
“走吧,羽蛇神会为我们做公正的裁决。”阿敦修满脸挑衅地看着袁恕,而袁恕则狐疑地看了看索卡,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她。
“你会证明自己的,恕。”索卡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为袁恕等人带路。
袁恕摸了摸头。这个地方的人思维方式太过古怪,与大明格格不入,但他只能入乡随俗。
在成千上万的玛雅人簇拥下,他们走到了距离祭祀高塔不远处的空场上。这是一片“工”字形的草场,大约长24丈,宽2丈4尺,两侧的石墙上是民众的看台,国王、大祭司、索卡等贵族则登上了草场尽头的精美高台,居高临下俯视众生。阿敦修和袁恕一行却径直走进草场,分别站立在了草场两端。
玛雅人的球赛其实是一种宗教仪式,圆球象征太阳,比赛双方象征光明的力量与黑暗的势力。比赛规则是双方只能用头、手肘、腰臀和膝盖碰球,只要能将生橡胶制成的圆球首先送入球场两旁悬空设置的石环,就算判出胜负结束比赛。
只是,在袁恕看来,这种比赛与中华的蹴鞠还是颇为相似,规则却有所差异。明初,太祖朱元璋害怕蹴鞠影响公务军情,下旨严禁军中蹴鞠。军中虽禁,民间依然乐此不疲。袁恕出身市井,从军之前便是蹴鞠好手,此番性命攸关,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当下袁恕依照往日蹴鞠的经验,对手下弟兄进行了严格分工:何人挟持对方抢球,何人阻挡对方抢夺,何人掩护自己投球,一一分拨分明。
庆幸的是,明军士兵对新接触的橡胶球难以驾驭,失误频频,阿敦修率领的玛雅武士们也一样动作生疏,似乎他们真的把这种比赛当作神操控的游戏,平时从不会想到多加训练,赛时也绝不会动用明枪暗箭。因此开球之后,拥有蹴鞠底子的袁恕和其他几个明军士兵不断提高控球能力,渐渐占据了赛场上风,击中半空石环的概率也不断提高,引来两边看台上无数民众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终于,在不知第几次击中石环后,袁恕手肘一撞,那个绵实厚重的橡胶圆球腾地飞起,然后不偏不倚地飞进了雕刻着羽蛇纹的石环之中!
“羽蛇神,感谢您的赐福!”在大祭司的带头之下,所有观看球赛的玛雅人,包括阿敦修和他带领的参赛武士都排山倒海般跪伏下来,对着天空伸出了双手,眼中充满了激动的泪水。
就在袁恕等人欢庆胜利之际,大祭司和他的助手们却捧着一把尖锐的黑曜石短剑走上场来,那把短剑,正是先前大祭司将人牲挖心斩首的利器。
“祝贺你,羽蛇神的宠儿。”大祭司向着袁恕招了招手,其他围住他庆贺的人就自动分开,让袁恕骄傲地走了出来。而阿敦修也同时出列,站在了袁恕的身边。
“在你回归神界的时候,请记得转达我们对羽蛇神的崇敬之情:奇琴伊察的国王和祭司一定会用最后一滴血来维护羽蛇神的尊严,而有了羽蛇神的庇护,我们一定能够胜利!”大祭司说完这番话,球场看台上的人们又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脸上的表情如痴如醉,有人还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大祭司的话袁恕只听懂了一个大概,却察觉得到这句话的含义有些怪异。他还没有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几个祭司助手已经搀扶着他坐在场地正中,一旁的阿敦修则捧起了那把黑曜石短剑,高高地举了起来——
原来在奇琴伊察这座玛雅圣城中,球赛的规则与其他地方都不相同,率先进球的一方固然胜利,队长却要被砍头祭祀。而死者的头骨将被封铸在橡胶树的汁液中,做成下一场比赛的圣球,对玛雅武士而言,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当然,袁恕可不愿意享受这种“荣誉”。他手下的明军士兵看出情形不对,都围拢过来,将袁恕护在了当中。
“按照你与国王达成的条约,你证明了自己是羽蛇神的宠儿,国王就同意献上粮食;如果你违反了条约,那你们都得死!”大祭司冷厉地说完这句话,大批玛雅武士便从球场边缘的暗门中冲出,手持长矛和弓箭将早已精疲力竭的明军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自己的性命和弟兄们带着粮食回归大明,究竟哪一个重要?再度面临生死考验,袁恕心中天人交战,眼睛不由自主望向了前方的高台,那里端坐着统治这座圣城的国王和王后,还有将他带到此地的索卡。不过此刻索卡没有坐在位子上,她站在身穿绿色抹胸长裙的王后祖卡身后,关切地盯着球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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