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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断的时间长了,血早已经流干,肤色苍白,伤口处血肉平滑,皮肤处稍稍收缩,像是被刀剑砍断的。虽然已经几年未曾见过,徐绍庭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师兄的手,而这只手本该生长的断臂却垫在白明月膝下,温柔小心地将他抱在怀里。
徐绍庭的眉头又略略收紧了几分,伸手便从玉佩里取出一枚生肌丸喂到任卿嘴里,然后强行从他怀里接过白明月,催促道:“师兄快将断手接上,不然呆得久了经脉萎缩,要再长上就要多花费许多工夫了。”
他的师兄却任性地不肯放开,说什么也要牵着白明月的手,反倒对自己的伤情并不在意:“手伤而已,又不碍得什么。若真是接不起来,不能再入朝为官了,以后我就带你游历天下,见识各处胜景,那也不非得要多高的武功,多么灵活有力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节日快乐,今天我也请假一天,不要骂我
第61章
城外的天空已被各色飞剑和法宝的光芒照映得通明,数百武士驾着骑兽从北方迫向城墙,赵氏族人乘骑兽迎上,王府属官与朝臣则据着护城阵的地利阻拦先生扑上来的郑卫、任凝等人。
郑卫身为大宗师,已经达到了一动一静皆出自然的地步,手掌轻轻一招,眨眼就引动天地间的飓风流转,夹射出丝丝钢针般锐利的麈毛,打散护城大阵发出的雷火。任凝更是担心爱子安危,扔掉了平常八风不动的高士气质,手中麈尾化成一柄双手合力才能挥动的巨剑,照着护城大阵一剑剑砸下去,每一剑都劈得山摇地动。
罩在城头上的白光在震动声中訇然破碎,巨剑化为一道流光,狠狠斩在城头女墙上。堂弟任凂则护持在他身边,挡开护城大阵的反击。
就在城头一片混乱之际,一道清朗平和的声音传遍全城,就像在众人耳边说话般清楚:“首逆卫王已被我师兄擒下,其余附逆者只要放下武器,便可免死!”
这声音并不高,话里的内容却着实惊心动魄。守城的官员将士循着声音转头看去,就见到穿着一身吉服的卫王被个不认识的少年抱在怀里,而任卿左手紧紧拉着卫王的手,右手……右手掩在袖子里看不见,只是玄色大袖沾湿了一下,有些皱巴巴地不够飘逸。
任卿握着白明月的手,温柔得像是在爱抚他一般,低头道:“请卫王下令,让这些人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白明月闭上眼不去看他,将头转向徐绍庭怀里,鼻子贴到那温热的胸膛时又转着不对,忙又转向外面。这么一转,他的脸倒是完完全全露在了人前,那些还有心拼杀的将士从半空中转回来袭击徐绍庭,更多软弱的人则已经放下武器,向任凝乞降。
徐绍庭的声音又传入众人耳中,清楚至极:“谁敢过来,我就先杀了卫王。你们不扯起这个先皇长子的大旗,再想造反,就连乡下的土财主也不会支持你们了。”
两人同站在一朵青绡化成的云上,压着城头飞到众人面前。徐绍庭干脆把余方炻放下去开了城门——这傀儡不仅有武师圆满修为,更是上界仙人亲手制成,材料坚固无比,一路顶着各色攻击,从城里打开了大门。
主君落在人手里,城门也守不住了,将士们最先没了斗志,扔下刀枪乞降。赵琳看着大势将去,向对面的任冼最后砍了一剑,无奈地叹道:“罢罢罢,反正降也是死不降也是死,老夫就叫你们看看我赵家的骨气吧!”
他纵身从数十丈高的城头上跳下去,故意散去了护体真气,跌了个尸骨如泥。白明想喝令众人不要寻死,等着他东山再起的一日,可惜中气不足,声音传不到下方,只能听着那些忠诚于他的将士慷慨赴死。
是命运不肯眷顾他,为何况不肯眷顾他,他想要的一样也得不到?
场上的形势已定,守城官员将士都已解甲去剑,白衣出降。任卿一只手始终牵着白明月,落到地上之后只躬了躬身,见过任凝、郑卫和族中叔伯兄弟。
任凝手里的长剑重新化成麈尾,走上来抱住爱子,眼角挂着一串泪珠,嘴角却已拐向了上方,拍着他的肩膀道:“亏得徐郎救了你,父亲听说你被卫王掳去的消息,不知有多么担心!你……”
他去握儿子的手时,却只摸到了一截断腕,耷在手上的袖子精湿冰凉,竟是已经被血浸透了,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把他的手臂举了起来:“这是剑伤!是谁伤了你,谁砍断了你的手腕,莫不是卫王为了报复你坏他篡位一事,故意毁了你这只执剑的手?”
他瞬间就脑补出自己的儿子受了多少折磨,任凂等兄弟子侄看着这光秃秃的手腕也不禁悲叹:“卿儿武道天赋这么好,怎么能这样毁了……必定要杀了卫王,以报此仇!”
可怜卫王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砍手,就被诬成了凶手,想辩驳都没人听。幸好有徐绍庭从中打断了一下,才不至于被愤愤的任氏众人当场杀了:“师兄断肢仍在,我这儿还有续骨生肌丹,请任伯父替师兄接上吧。”
任凝这才注意到白明月腰间那只手,眉梢眼角杀意凛然,但还是先拿过了那只手替儿子接骨续肉。郑卫拍了拍自己死心眼的大徒弟,叹道:“你还有父母在,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大不了屈一屈膝,反正也不吃亏,先保全自己的有用之身再图报仇不行吗?”
看到一只光秃秃血淋淋的手腕,任家两位叔父简直都要把白明月恨到骨头里,也不讲究什么君臣身份,当即就想杀了他为任卿报仇。剑都提起来了,远处忽地响起一声凄利地哀号:“别杀我儿子!求你们了,不要伤害我的明月儿……”
赵昭仪亲手挽着一头青鸾,从城里俯冲出来,催着鸟儿疾冲至众人面前,跳下来叫道:“任卿,之前我是对你有无礼之处,可明月儿都护住了你,没叫你受半点委屈。求你放……”
她的声音一传过来,任卿就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提高声音叫道:“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饶是说得快,也只堵住了最后一句,没让赵昭仪说出“放他离开”这句话来。
拦住了这边,他长吁了口气,又劝众人:“卫王不过是用镣铐锁住我罢了,是我为了捉他,也为了脱身方便,自己把手砍下来的。卫王虽是罪在不赦,却还是该送回京中由陛下亲自决断。”
新帝派来的天使中就有宗正少卿在,此时也挤过来劝道:“卫王毕竟是皇亲,若能解回玉京再议罪自是更好。”不过人已经在你们手里了,非要报个负隅顽抗误中流矢或是不降自尽什么的,我这个小小的少卿也是拦不住的。
任凝怒道:“他不锁住你,你砍自己的手做什么?这都怨我当初迷了心,当这个公主是什么好媳妇,害我儿受了这一场委屈……”
儿子出了事,最担惊受怕的就是当父亲的。他擦了擦眼角泪花,一错眼看到任卿正拉着白明月的手,便愤然拉开那只手,带着他往营寨方向走。
徐绍庭连忙跟了上去,走了两步想起自己手里还有个公主,欲要交给别人,他师兄又回过头来叮嘱了一句:“你亲手将卫王送到安全严谨的地方,把他身上的灵器搜出来,别忘了绑住他,封了他身上的灵气。”
当初在秘境中那神仙向他展示过“命”和“运”哪一个更胜,结果便是徐绍庭的气运压制住了白明月,得到了仙人传承。如今白明月又受了重伤,搁在别人手里或许还会出差池,可是徐绍庭绝不会让他失望的。
任卿安心地跟着父亲去休息,郑卫留在外头收拾残局,而徐绍庭则独自抱着情敌走到新扎的营寨里,捡了间空房当作囚室,把白明月扔了进去。白明月从始至终都不曾挣扎过,嘴角噙着冷笑,被扔到地上之后还嘲讽了一句:“我总算和他拜堂成亲了,你呢?你一辈子也找不着这机会,只能当个好师弟了吧?”
徐绍庭站在他身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认真得仿佛要看透他的神魂:“无论幻觉还是现实,你脑子里都只有这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所以才会被人逼临城下,成了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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