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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在屋中一个月余,碧绮最是沉不住气,她把手里的的针线一丢,带有几分不满地嘟囔道:“这算什么呀?巴巴的把我们姑娘送进宫来,往这什么小筑一搁,就抛之脑后了。”才人不能作为一宫之主,可也不至于分到一个小小的偏院居住,即使修的精致玲珑,也不可能改变这是个小偏院的事实,地方还没谢锦言在家中居住的绣楼大。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管不着你那张嘴。”红绣心里也有几分烦躁,她和碧绮一样,全家人都揣在二夫人手里,原本她俩是被安排做陪嫁丫鬟的,二夫人承诺,只要她们伺候的好,日后便让她们做个有头有脸的管家娘子,生下孩子就脱了奴籍,算作良家子。
谁想到现在随主子进了深宫。她们是不可能和其他宫女一样满了二十五就出宫嫁人,是要一辈子跟在谢锦言身边的,谢锦言备受冷落,她心里也是不安的。
“慌什么?手里的活别停,眼看要入冬了,得赶快把姑娘的冬衣制好。这宫里虽然有份例,但姑娘贴身的衣物,还是要我们自己做。”云嬷嬷捻着针,说话不急不缓。她一开腔,红绣和碧绮都不敢吭声了。
云嬷嬷是谢锦言的教养嬷嬷,原先就是从宫中出去的,据说年轻的时候还伺候过当年备受先皇宠幸的丽太妃,不知怎么被二夫人请来做了谢锦言的教养嬷嬷。她年约五十,本来已经卸了差事准备养老了,要不是谢锦言是她看着长大的,二夫人又放下身段请她,她是绝对不会再到宫中的。
云嬷嬷看了看书案前认真练字的锦言,欣慰的笑了笑,“有时候受冷落,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是夜,万籁俱寂。隔着床帐,谢锦言感到红绣走来走去吹熄了屋内的灯。室内暗了下来,红绣似乎又守了一会儿,才放下垂帘,去了外间的小榻上休息。
屋内再也没了动静,谢锦言翻身,掩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一直以来脑子轻微的疼痛让她不得安眠,她已经习惯在所有人安歇之后再入睡了。自打进了宫,她头疼的毛病忽然又加剧,折腾起来倒是睡的更晚些。由此导致白日里精神头不足,精明的云嬷嬷还是察觉到了,请了太医又重新开了药。
就连太后也发了口谕,让她好好养身子,还特赦过年宫中摆宴她不用撑着病体前往了。每晚睡前吃了安神药之后谢锦言的症状缓解,多躺一会儿又能睡着,就是早晨起得晚了些,白日里的行动没受到影响,但太后发了话,她却只能“安心”养起病来。
云嬷嬷知道,太后不愿锦言示于人前,是怕别人察觉她的情况,丢了谢家的脸面。不得不说,太后和府中的老太太不愧是母女,这点顾忌也一模一样。云嬷嬷心有不平,锦言能跳能笑的一个大姑娘,总不能一辈子都拘着她吧?
但云嬷嬷人微言轻,却是不敢真正抱怨什么。上头的命令不能不听,只得绞尽脑汁哄着小主子不出门。除了人少的时候,能偶尔到御花园边缘转转,谢锦言的活动范围也只有这个院子了,她比在谢府中还不得自由。
这人被关着,时间一长,没病也要憋出病来。云嬷嬷忧虑极了,她觉得有负二夫人所托。
云嬷嬷的忧虑谢锦言是不知道的,无知也有无知的好处,小筑内最没有心里负担的,约莫就是她了。等夜色渐浓,头疼有所舒缓,她慢慢睡熟了。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谁来了?是嬷嬷还是红绣碧绮?
微凉粗糙的触感从脸颊传来,轻轻划过她的眉眼鼻子,一直到嘴唇才微微停顿了一下。锦言不适的偏了偏头,躲避那让她觉得痒痒的碰触。
空中有几不可闻的叹气声。第二天清晨,谢锦言醒来的时候,照旧发了一会儿呆。碧绮掀开帘子见主子闭着眼睛,身子却不住的翻来覆去,忍不住好笑道:“主子,该起了。”
这时云嬷嬷也进了屋,她没理会那些随侍在旁的小宫女,皱着眉对碧绮说:“虽说让你们夜里点一些安神香,但这屋里的味儿也太浓了,熏着人反倒不美,下次注意适量。”
点香这事,碧绮是随口吩咐了小宫女去做,她并没有经手,此时面对云嬷嬷的责怪,也只能应了。
云嬷嬷借机又敲打了碧绮一番,她冷眼瞧着,红绣和碧绮这两个丫头一个稳妥、一个跳脱。她年纪大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她不能陪主子一辈子,只想把这两人再好生调教,日后让她们伴着谢锦言。
这边训着人,谢锦言觉得没意思,她自己下了床,小宫女见状连忙递了软鞋过来,又伺候她穿戴。京城已经是极冷了,屋里有上好的银霜炭日夜燃着,倒不觉得冷,去了外面,一股寒气却逼人得紧。
谢锦言吃完早膳,觉得从头到脚都熨贴了,她走到窗前,让人支起窗子,目不转睛地看起外面的雪花。
屋内温暖如春,屋外银装素裹,好似两个世界一般,她看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便有些跃跃欲试,“嬷嬷,我们去堆雪人吧。”
云嬷嬷摇头,道:“外面多冷呀,主子喜欢雪人,让小太监去外面给你堆,你喜欢什么样的都能给你堆出来。你在屋里头看着就好了。”
谢锦言失望的“哦”了一声,没吭声了。别人堆得有什么意思?她才不要呢。
云嬷嬷见她失落,心有不忍,便道:“现在风雪大,等天晴了,咱再出去玩。”
谢锦言点了点头,还是没露出笑影。云嬷嬷只当她还惦记着出去玩的事,遂开口道:“主子昨晚睡得可好?我瞧着你吃了胡太医开的药,精神好多了。早知如此,应该早请了他来给你医治。”
谢锦言可不管什么胡太医、李太医的,她只知道刚开始吃那苦苦的药汁的时候她直犯恶心,现在虽然已经习惯那种味道了,但还是有所抗拒。她皱了皱眉,回道:“嬷嬷,我已经好了,可不可以不吃药了?”
云嬷嬷温声笑道:“停药之事,可不是我说了算。主子暂且忍忍,等病情不再反复,头疼不犯了,就不吃了。”
“我已经不疼了,真的!”谢锦言急道,“嬷嬷昨晚不是来看我了吗?我睡得可香了。”
她昨晚并没有来看锦言,云嬷嬷心里疑惑,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问道:“你睡得好好的,怎么知道是嬷嬷来看你了?”
谢锦言没有发现自己说的话前后矛盾,她嘟囔:“我感觉到了,有人摸我脸呢。”
摸她的脸……这怎么可能?即使是守夜的宫女,挺多掀开帘子看看,哪里会做出这样冒失的事情,惊醒了主子怎么办?
“主子是睡迷糊发梦了吧?”云嬷嬷好笑,也不再与她争辩,有时候谢锦言较真起来,让人招架不住,跟个孩子似得做了梦说出来,还非要你相信她所说的都是真的,“除了梦见嬷嬷来看你,还梦见谁了?”
谢锦言一脸茫然,说:“除了嬷嬷,没有别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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