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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虎大都督,平生征战沙场数十年,屡败而未落贼寇之手。无他,唯谨慎二字。
范大都督正带着自己的亲信战术性撤退,回到南海那阿里海牙自然不用理会,倒是忽必烈那里总要给个交代。范大都督略一思索,这腹稿便已经打妥。
朱胜因琐事心怀不满,和朝廷虚与委蛇,与宋军暗通曲款久矣。今日零丁洋上朱胜突然变节,反戈攻击厉德彪、王国佐所部,厉德彪、王国佐二人不听调遣,擅自追击,落入宋军圈套,被猛火油等无数火器夹击。
我率部出击欲扭转战局,奈何敌众我寡,又有奸细纵火,楼船被猛火油烧毁,不得已边战边退,绕水道从南海而回。非是文虎惜命,乃留此罪身以报薛禅汗知遇之恩。
范大都督心中过了一遍,觉得这事情便是如此的。招来了心腹亲信,让他们按着他的意思下去和一众人等说一遍,统一口径这是最重要的。那厉德彪、王国佐就算能活下来也不敢乱说,至于朱胜冲在最前面那是断无生理。
看着一切处置妥当,范大都督紧张的心情总算是舒缓了下来。才坐下喝一盏茶,麾下的一个校尉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大都督不好了!”
范大都督抄起茶碗便丢了过去,那校尉也是身手了得,身子一晃便躲了过去,“啪”上好的瓷碗便摔得粉碎。
范大都督开口骂道:“你个腌臜奴才,说得甚鸟话,你大都督我好得很!”
那校尉俯说道:“启禀大都督,前方有宋军大小战船五十条拦住了水道,水路已被宋军截断。”
“啊?”范大都督一脸的怒意瞬间转成了恐惧,“宋军不都在零丁洋龙穴州附近,怎会到此地,你这杀才会不会看错了?”
“启禀大都督,小人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慌慌张张的范大都督来到了船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前面水域果然一字排开了几十条大小战船,当中一条大战船上挂着一面将旗,距离太远也看不清楚字号。
“这是哪来的草头将军、野鸡校尉,不过三五十条破船,七八百个配军,有甚可怕。怎地还乱了阵脚,是何道理?传令擂鼓,结蛇蟠阵,一鼓平之!各船准备猛火油柜,冲上去,烧死这群拦路的野狗。本大都督殿后擂鼓为诸位助威,待得回得广州,每人赏钱五十缗,有敢临阵退缩者诛九族!”
范大都督接过鼓槌,解开绣衫,脱了披挂,连兜鍪都丢了,只穿个衬衣在那里擂起鼓来,披头散端得是无比威风。
众亲信眼见自己的都督如此神勇也便燃起了血性,扯着嗓子杀声震天地冲了过去。
这边是元军水师擂鼓嚎叫士气+2o,那边的宋军水师一字排开悄无声息。
凌震望着迎面而来的元军水师,又见这指挥船队打横,分明是根本不懂水战,这被元军冲进来了,哪怕仗着神火炮也是必败无疑。再也顾不得赵昰的关照,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领着自己的几个小儿子,大步冲上了船楼。
凌震指着钱俊怒声喝问道:“这元军已经向我起冲锋,尔等为何还再此蹉跎不前,贻误战机,还不擂鼓前进!”
钱俊一脸无奈的望着这位制置使,说道:“启禀制置使,这海战之法乃官家钦定,非是我等畏战不前。这扼守水道乃是此次重中之重。”
“你个贼配军如何敢小觑于我,不伏俺点视!你托谁的势要,诸多推脱,又使官家名号来欺我,你这厮半分血勇都无,却有一手扯淡的好本事。我打死你个以下犯上腌臜狗才。”凌震未曾去得琼崖,自然是不知道现在这内职军职已经一视同仁,依旧是那看不起军职的老观念,莫说是个区区一个九品的军指挥,即便是节度使、枢密使那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说罢便扬起钵斗大的拳头,连脖子带耳根只一拳,便把那钱俊打得横飞了出去,摔在甲板上。
一旁的副指挥使急忙过来劝解,一把拉住凌震回头对钱俊叫道:“你这糊涂桶,还不遵制置使的将令,去击鼓传令。”。
钱俊得了这副指挥使的眼色,也不敢反抗辩解。一骨碌爬起来,就跑走了。一阵鼓点响起,众船得了命令便都纷纷操帆划桨,冲着元军水师而去。
朱庆站在船头一脸不解,他也没分到副指挥使,只得对着船上的都头说道:“这钱将军为何擂鼓让我等前进?这以逸待劳扼守住整个水道口,待敌船靠近火炮那个,那个叫什么?”
都头一叉手应道:“火力覆盖。”
“对啊,等敌船靠近了火力覆盖不就妥了。这为何要让开水道出击?”
那都头一叉手回到:“指挥使,这小的如何答得上来,将帅自有将帅的道理。”
朱庆点了点头,道:“嗯,也是。只是这船头对船头不利于我军。你且去传令,我部所有船只以之字前进,敌船接近我船即可开炮。”
“指挥使,这阵中还有个制置使,这万一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敌方船头都有猛火油柜,靠近了就是个死字。怪罪下来我一力担之,你且去吧。”
“喏。”
宋军战船原本都是侧舷摆的一字阵,闻得鼓点,慌慌乱乱地转了船头朝着蒙鞑水师而去,除了这小战船的船头有一门弗朗机小炮,各个大战船的火炮都在两侧船舷。这些火炮此刻都变成了摆设,只有那朱庆的大桨船歪歪斜斜地走着s形路线,向前缓慢前进,其他的九条大战船都硬着头皮朝前冲了过去。
双方船队越来越近,相距不过两里不到了。元军的水师战鼓突然停了下来,没一会就变成了密集的鼓点,整个蛇蟠阵的两翼开始向内收缩,成为了一个尖锐的箭头。
元军前进的战鼓再次响起,宋军这里钱俊已经被关到了船舱里,当中的六条大战船的指挥权,已经都归了凌震和他的儿子们。在凌震的指挥下,整齐的军歌被叫停,震耳欲聋的战鼓再次响起。
“老夫久经沙场,大小战阵无算。在此水域征战数年,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把元军船队打成齑粉!”凌震脸不再有一丝晦暗,急于品尝胜利果实的小老头喘着粗气,黑色的脸庞泛着潮红,好似个茶叶蛋一般。
加封一品的光禄大夫凌震,的确是身经百战。可他早已忘记了他唯一的一次胜利,也不过是跟着兵部侍郎王道夫,偷了一个因为断了粮饷而撤兵的广州空城。其他的战斗都是属于敌后武工队性质的游击战,哪里有过什么傲人的战绩。
眼看双方已经相距不过一里左右,凌震的眼珠子凸出,喉结粗大,鼻息之声十步内有如牛鸣。
“放炮!”凌震嘶哄着。
可过了许久也没有一炮射出,倒是最外围的四条大战船开始左右侧过船头,似乎是要逃跑。
“可恶,竟敢临阵脱逃!尔等为何不遵将令,给我放炮!”凌震随手拔出转轮手枪指着身边的炮手。
“制置使冤枉啊,这炮只能打侧面,船头方向打不到啊!”那作为炮手的十将,吓得跌倒在了甲板上。
一旁原先的副指挥使上前作揖说道:“相公,这战船需得侧身接敌,方能施展火炮!”
凌震面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黑,提起右脚对着这位才做了没多久副指挥使的进士胸口踹去,张口骂道:“该死的杀才,为何不早说。贻误战机,回去砍了你的脑袋!传令全军侧舷接敌!快快快!”
那副指挥使被踹了一脚胸口蒙,心中骂道:你这老匹夫,狗屁不通,胡乱指挥。临到了,恁地还倒打一耙。一时急切,心火上涌,竟然昏了过去。
(注:在宋代‘相公’是对于宰相二品这种级别高官的尊称,比如种师道被称为老种经略相公。电视剧里卿卿我我的那个相公不适用于宋代,就如同上世纪同志都是褒义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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