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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季明见她挨到姐妹身边去,往屋里头一扫,那头坐着纪舜英,他一个头两个大,家里就是些老学究,这位见着他,出手就是十来篇文章,说要讨教讨教。
梅季明自来不曾想过举业,他满腹不是山水就是诗画,要怎么考举,他又不能明说,拿着文章看一回,确能看出好坏来,家里耳濡目染,抬头底头都是这些劳什子,拍了纪舜英的肩:“你若到我家去,我爷爷父亲叔叔舅舅,定然喜欢你。”
优劣能分,要说哪里好却说不出来了,纪舜英同他说得几句,就知他的心思只怕都用在杂书上头,随口一句都能说个典故出来,可真要做时文,他却不成了。
梅季明既不想往纪舜英那头凑,便腆了脸儿挨到明芃身边去,明芃嘴角漾出个笑来,却只不理会他:“我们玩什么?”
梅季明拉了她的袖子:“带我一个,我可不想跟那根会读书的木头说话。”他还不知道明沅跟纪舜英是订了亲的,说得这句,却见姐妹们都盯住明沅看,明沅笑一笑,不知者无罪,纪舜英那板板正正的模样,大家一处乐和还坐得方下,可不像个木头。
这话偏叫沣哥儿听着了,他把脸儿一偏,拉了纪舜英的手:“姐夫你不是木头。”纪舜英挑挑眉毛,再看明沅宽容的看着梅季明,想起那句谁更厉害的话来。
明潼带了官哥儿进来,哮天跑了几圈累得叫人牵回了窝,官哥儿小脸蛋红扑扑的,叫明潼擦了汗,又给他垫了毛巾子,领进来喝茶,他还叫呢:“三哥,你怎么不跑?外头好大雪。”
没了哮天,沣哥儿便自在起来了,拉他的手一摸:“你出这许多汗,得一口口喝水。”给官哥儿拿了杯子,给他倒了点儿,看着他喝了,两个坐在褥子上拍起花牌来。
明潼放了手让他们俩玩闹去,丫头捧了大毛巾子过来擦干她袄裙裙摆上的沾着的雪花:“一进来就听见你们在乐,说什么呢?”
明芃拉住了明潼,还不理梅季明,明潼拿眼儿一扫,心里一叹,到这辈子总该好了,明陶今儿去送礼盒给明蓁,明蓁那儿的回礼也有冻葡萄,烤着火喝羊肉汤,吃冻葡萄,葡萄自夏日里就冻起来了,此时皮子未破,里头的却成一汪水,一咬破皮里头的汁子就流了出来。
明沅看纪舜英一个人坐着不动,趁着她们说笑起来,拿小碟子装了葡萄,送到他跟前去:“纪表哥也用一些罢。”
纪舜英坐姿不变,眼睛抬起来看着她,微微一勾唇角,伸手接了:“多谢。”
☆、第189章冰糖川贝梨
国丧期间无事可作,家里各种都停了鼓乐,冬至家祭都囫囵过了,颜老太爷连宴都不许办,各房分得些冬至团,就算过了节了,到得小寒过了守制的日子,索性办的吉庆了些。
午间留了纪舜英用饭,庄头上又送了一批野味上来,野鸡野鸭獐子猞猁大鹿,还奉上些猪牛口条,纪氏见这许多东西,使人送信回纪家,把纪舜英留下用晚饭,活鹿叫厨下放了血,夜里割肉烤了吃。
这回便不饮素酒了,明洛拍着巴掌直乐,叫了采桑往厨房里头捡了三坛子酒过来,别个喝茉莉酒梨花酒,独她一个喝浇酒:“吃这烤的肉,便得喝这样的酒才好呢。”
明湘知道是杀的活鹿,很有些不敢吃,可这一碟碟的红肉端上来,獐子腿儿野猪肉,哪一个又不是活杀的,明芃原来瞧不出,哪知也是个擅饮的,她在陇西喝的酒还更烈些,说这水儿甜甜的,软绵绵没劲道,见着明湘不敢吃自家又饮了一杯,伸手给她挟了块糟鹌鹑:“什么东西不是活杀了吃的,真讲究这个倒不如做了姑子去了。”
“你当都你的,活黄雀也吃的尽兴。”梅季明抢白惯了,批口就是一句,明芃却已经定了心,有他那句话,再不相疑,伸手就要掐他:“黄雀儿还不是你捉来的,说什么碎了脑仁儿加要面里蒸馒头滋味最好。”
明洛看看明湘,见她又低了头不说话,开口应合明芃:“可不是,四姐姐莫不是二十七日的素吃出瘾来了,了不得了,往后可得吃长斋了。”一面说一面挟了筷子獐肉,也不粘酱就这么干吃才觉得香。
厨房里理了一套儿铁叉出来烤肉,把肉片的薄薄的串上去,还分好几种柴火,有果木有松枝,沣哥儿肚里是饱的,见着一块块油滋滋的肉也吃不下去,反倒去看烤肉的炭火架子,明沅一个转身他就不见了。
他正是好动的时候,又自来不曾见过这样烤肉的,听着松枝噼啪响,拿了长枝条去捅一捅架起来的木头,手上力气不足,勾出来一串儿火星子,边上丫头一叫,明沅就见黑夜里那一串儿噼啪烧起来,为着木柴烧得快些,这上头还浇了油的。
明沅一声惊呼还没出口,纪舜英已经一把把沣哥儿拎过来了,沣哥儿知道闯下祸了,惊魂未定就往明沅那儿去,往她裙子里头一藏,叫明沅提了领子唬住脸:“你还淘不淘气了。”
沣哥儿赶紧摇头,乖乖坐定了不动,明沅却站起来往外头吩咐小丫头们:“那些尽够了,肉也不必再割了,再上几个清淡的小菜来就是。”今儿正轮到她打理厨房,把獐子肉野鸡野鸭肉切成长条,纽股糖似的扭在一处,盘成花朵状放在铁盘子上烤,倒比干吃一种更有滋味,那一碟子,全分光了。
本来就是为着玩,哪一个肚里都不少油腥,这吃着还嫌太腻,明沅转回身去,见着纪舜英正抚了手背,在背人处对着灯火看手,想是才刚叫火星子溅到手上了。
外头落了一地的雪,为着怕屋里头有烟味儿,便在院子里扫了块空地出来,架起木炭烤肉,廊上栏上俱是落雪,明沅抽了帕子出来,包了一手帕的雪,做了个雪包出来,走到纪舜英身边:“表哥可是伤了手?”
纪舜英还待要缩,叫明沅看个正着,手背上溅得一块红,是才刚伸手替沣哥儿挡了一下,明沅把手帕给了纪舜英:“先拿这个敷一敷。”
包了雪的帕子敷在伤口上,灼热的痛感叫冰雪消退了些,明沅又叫丫头去拿药油,纪舜英见她帕子上绣得一枝桃花,下面是两只游水鸭子,不过寥寥几笔,勾勒出来一付春水图来了。
这才想起来,虽见她次数并不多,穿戴倒都很简单,若不是年节里头,并不十分打扮的,想是并不爱奢华的,见着这帕子,再想着自家送给她那一块,便显得有些粗糙了,连着那黄杨木的梳子,也不过是铺子里头挑的。
他自来喜欢实用的东西,那梳子上头便没甚个花饰,如今一想,果然该买那把雕得花儿还描金描银送给她才是。
明沅且想不到这些,丫头拿了药油来送到她跟前,若再避开叫旁人给他上药,未免太矫情了些,这一屋子的人,还有什么好扭捏的,干脆引他到窗边坐下,把蜡烛拨拨亮,拿软布包住竹签儿,沾了药油给他抹上。
药油总有股子苦味儿,明沅一只手拉住纪舜英的手掌,一只手捏住签子,轻轻在他皮肤上头一层层的抹药。
纪舜英只觉得手心比手背还痒痒,明沅的手又暖又干燥,指尖搭在他掌手上,得那一块儿都是热的,隔着灯火看她,倒没小姑娘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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