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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魏箩心里不高兴。
她要是知道赵玠曾经还让杨灏寸步不离地监视她后,肯定一准儿跟赵玠翻脸。
窗外还在下雨,但是不如刚回来时下得那般急了。雨水淅淅沥沥打在窗棂上,溅起一蓬一蓬的水雾,落在手背上凉飕飕的。院里积了一片片水洼,倒影着树影,有种虚虚实实的感觉。正房那边还是没有动静,看来魏昆还没回来,否则应当有下人上门前打伞迎接的。
“小姐刚才回来时淋了雨,还是洗个热水澡驱驱寒吧,否则隔天该生病了。”金缕上前一边关窗户一边婆婆妈妈道。
魏箩喝完一杯红枣生姜茶,点了点头。
浴桶里滴了几滴韩氏调的桂花香精,味道淡雅好闻。魏箩洗澡完出来时,浑身都是好闻的淡淡的桂花香。她披上一件碧云纱苏绣葡萄纹花边褙子,乌黑稠密的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坐在南窗榻上,随口问道:“我爹爹回来了么?”
金缕上前拢起她的头发,用篦子轻轻地梳理通顺,“回小姐,您进去没多久,老爷就回来了。”
魏昆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看,比外面的天色还阴沉,松园里的下人没见过他这般模样,也不知动了怎样的怒火,底下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出丁点差错。
金缕悄悄瞅了一眼魏箩,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小姐,刚才街上的那个人……”
金缕是听见了魏箩和姜妙兰的对话的,那句“囡囡,我是你娘”把她和白岚都吓得不轻。可是见魏箩一副不欲提起的模样,两人也不敢多问,只憋在心里猜测而已。
如今魏箩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金缕才敢重新提起。
魏箩抱着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盯着窗外的光景,懒懒地说:“别问太多,做你该做的事就行了。”
金缕自知僭越,忙道了一声是:“是奴婢多嘴了。”
*
不一会儿正房那里传来动静,魏昆把三姥爷魏昌叫到房中,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动静挺大的,隐约能听到魏昆愤怒呵斥的声音。
魏箩的头发熏干以后,她走下罗汉塌,穿上粉底白花缀珍珠绣花鞋往外走去,站在门口,恰好听见正房的窗户里传来魏昆的声音:“你为何对她说那些话,为何要骗她?!”
门外的下人深深地埋着头,身子绷得紧紧的,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魏箩斜倚着镂雕垂花门,眼睑微微抬起,扇子似的睫毛倦倦地耷拉着,在莹白如玉的脸上打下半圈阴影。她再抬头时,见魏常弘穿着宝蓝灵芝纹缂丝的锦袍,来到她跟前问道:“爹爹在跟谁吵架,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想来常弘也听到了什么,所以才会特意从薛先生那里提前回来。
魏箩抬眼,慢吞吞道:“爹爹在跟三伯父说话。”她偏头看着常弘,眨眨眼问:“能让爹爹发这么大脾气的,你以为能有谁?”
魏常弘皱了皱眉,从魏箩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东西。
魏昆手中持了一把象牙柄镶金匕首,将黑漆透雕莲花纹的翘头案一角削了下来,坚定不移道:“从此以后你我兄弟情分,便如同这张桌子,一刀两断!”
不多时,魏昌面无表情地从正房走出,看似平静,牙槽却几乎咬出血来。
魏箩和魏常弘默默看着这一幕,不知是该劝还是该静观其变。
魏昆显然怒气未消,又命人把银杏园的杜氏叫了过来。杜氏许多年不曾出过那个院子,如今得已迈出一步,再看英国公府,竟是完全陌生了一般,许多地方都不是曾经的样子了。杜氏穿着一袭洗得泛白的银灰色绉纱褙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下人身后,一错眼对上廊庑下魏箩的目光,赶忙匆匆地移开了,哪还有当初自信端庄的模样?泯然普通的妇人模样了,甚至比那还不如。
杜氏原先不知道魏昆叫她过来所为何事,还抱着魏昆良心大发,要把她接出银杏园的念头呢。谁知魏昆一句话,便打消她所有欢喜,“你说什么?”
魏昆别开头,如今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让人准备笔墨来,我要休了你。”
休妻在大梁朝不是小事,若是妇人被休回家,那是一辈子都毁了,不仅给娘家丢脸,还会牵连娘家所有未出嫁的姑娘。且被休的妇人回到娘家也没有好日子过,杜氏这个年纪是不可能再嫁的,只能回家当一个姑奶奶,时间长了便会惹娘家厌烦。
何况杜氏回娘家后,就更没有跟魏常弥见面的机会了,魏常弥是四房的少爷,是不可能跟她一起回忠义伯府的。杜氏留在英国公府,每个月还有一次见常弥的机会,若是被休回忠义伯府,那是这辈子都别想再见魏常弥了。
难怪杜氏这么大的反应。
可是魏昆铁了心要休她,提起羊毫笔便在宣纸上写下“休书”两个大字,另起开头,写杜氏“心肠歹毒,阴险善妒”,以七出之名休妻。这是极严重的罪名了,看来魏昆是一点情面都不打算留,更不打算顾忌两家的关系,只想惩戒杜氏这个歹毒之人,以泄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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