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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者的营地都是临时性的,哪里水草丰美他们便到哪里去。一个个帐篷围着中央的一片空地,散开来数圈同心圆,在最外面的是牲畜,它们被用简单的可以拆卸的木栏围住,这种只能防得住野兽的阻碍,对于骑兵的冲击毫无抵抗力。
在阿特斯人做好准备之前,薛撒人的骑兵就已经冲到了他们的营地外围。他们在阿年和阿月刚刚看星星的那座山头上整理队形,口哨声此起彼伏,营地里每一个人都握紧了刀和叉子,即便是女人和小孩也都一样。
一名身披重甲的骑手策马从山坡上跑下,在距离最外层的帐篷还有几十步左右的地方他勒住了马缰,只听他大声的用通行于塞上的胡语喊道:“你们抗拒真神的意志,这是你们自寻死路。现在放下武器走出来,妇女和儿童可以留一条性命。这是最后一次警告!”说完,他伸手从腰间摘下来一个东西,胳膊用力画了一个囫囵,将那个玩意儿抛了出去。
被她丢出来的东西划出一条并不完美的圆弧,落在了阿特斯人的营地之中,这东西落地之后滚动了一会儿停在一座帐篷前,距离它最近的一个牧民上去把它抱了起来,然后大叫了一声:“人头!是个人头!”
如同击鼓传花一样,人头被迅地传递到了阿特斯大叔的面前,阿年是最后一个接过来的,借着火把的光芒他将那人头翻转过来,定睛一看,不由得也大喊了一声:“塔塔舅舅!”
那怒目圆瞪的人头,不是傍晚时分才和他们分手的塔塔又是谁!
营地里顿时掀起了一阵愤怒的浪潮,塔塔是大家的老朋友了。他经常作为他们部族的代表来阿特斯部族看完姐姐和姐夫,和许多人都相处的很愉快。没想到他竟然身异处,死后还遭到这样的羞辱。
“里面的人听着,他就是你们的下场!”那个身披重甲的骑手来回在营帐外逡巡着,他的恫吓震荡着每一个人的耳膜:“我下面数到三,你们再不放下武器走出来,我们的大军就要将你们的小崽子们一起杀光了!”
“一!”他高高的举起胳膊,在这样的黑夜里谁也看不清他的手指头。但是大家都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二!”他又喊了一遍,对面的营地里仍然死气沉沉的一片。他没有着急喊“三”因为他知道,对面的人群中,已经有软弱的人开始哭泣了,他要稍微的等一下,再等一会儿,让这软弱的情绪再扩散一会儿,待会儿杀起来才会更容易。
“他视我们如同羔羊。”阿月紧张的抓着朱丹的胳膊:“阿丹姐姐,我不想死。”
“你不会死的。”她宽慰的拍了拍这个才十五岁的小女孩的脸蛋:如果她能侥幸从第一轮的大屠杀中幸存下来,那么对方很有可能留她一条性命,但绝非是处于仁慈,而是处于**。他们保留女人和小孩的性命,只是因为在女人的身上可以泄他们那过剩的精力,强迫她们生下新一代的战士。而留下小孩的性命这是要他们做奴隶来服侍他们。
“三……”那名身披重甲的骑士最后高声喊道,但这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所说出来的最后一个字了,一枝利箭不偏不倚的射中了他唯一没有保护的咽喉,只见那如同铁塔一样的身子沉重的坠落到地上,似乎还撞出来了一个不小的坑。
对面山上一下子骚动了起来,似乎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部族,居然有敢先动一刀射第一箭的胆略。很快地,他们摆开了相对稀疏的阵型,牵动着马儿不紧不慢的向山坡下踏步行进。
射出了那一箭的阿年既没有得到长辈的夸赞也没有被责骂——现在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了,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武器:不管是刀、弓还是叉子。对方前进的度并不快,但那整齐的马蹄声却给人以异乎寻常的压迫感。那蹄声似乎不仅敲击在大地上,也同样的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在前进到距离最外层的营帐大约有百步左右的距离,前排的骑士们开始摘下他们背上的弓箭朝着天空抛射了起来。
“快躲避!”有人大喊了起来,但更多的人却呆呆的抬头望着天,听着那呼啸而至出尖锐鸣叫声的鸣镝夺走自己的性命:这些人都不过是普通的牧民,在这甘州附近的河谷坡地中承平日久,早已经忘却了如何厮杀,如何在战场上保护自己。
阿年盲目的挥舞着腰刀,隔开那呼啸而至的羽箭,他蓦然回头,只看见朱丹拽着阿月在拼命地跑着,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人们盲目的跑动了起来,哭爹喊娘的,小孩子的叫声和女人的嚎啕声让这周围的声音更乱了。
对方射了好几轮的羽箭,阿特斯人头顶上的箭雨就像是雨滴一样不停息。这种看不见但是却无处不在的伤害给阿特斯人带来了极大的恐惧,阿年就亲眼看见有一个人绝望的朝着外面冲去,试图和那些马上的骑士们对决,但是他很快就被射成了一只刺猬。
有人试图上马逃跑,但对面从后面分出了几个小队绕过营帐进行围堵:他们人多他们刀快。阿年痛苦的想到: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箭雨总算是停了下来,但这只能意味着对方要冲了进来。
马蹄声再度响起,呼喊着战号的薛撒人冲了进来。他们手中明亮的马刀见人便劈砍下去,这些仓促武装起来的牧民们对上这些经验丰富的骑兵,只是死路一条。甚至于他们数个人围攻一个骑兵,也都伤不了对方分毫,反而被对方赶来救援的同伴从后面一个接一个的砍倒。
逃跑吧,只要比别人跑得快就行了。
总是有人这样想,但这样的人却死得更快,因为薛撒人的骑兵除了冲进来的,还有在外面围着打转的,他们只要看到有任何活着的东西要离开,都毫不犹豫的先放箭,然后再追上去用马刀劈砍。
阿年拼死挥动着手上的弯刀,且战且退。他也不知道自己能退到哪里去,只是不希望死的这么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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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薛撒人,他们疯狂的杀着,挥动着手上的马刀一次次的收割着人命,他们不管自己刀下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儿童。他们只有一个动作,只有一个思想,那就是杀,杀光所有人。
“杀光这些下等的杂碎!让东方都臣服于我们伟大的唯一真神的宝剑之下!”一个领模样的人疯狂的叫道,阿年瞅准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要扑过去,但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袭来,并没有用他手中的刀来将阿年一刀斩断,而是狠狠地朝着他挥出一拳,被包裹在铁手套中的拳头打在胸口,阿年几乎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断掉了。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薛撒人的骑兵正准备过来割下他的脑袋。趁着他弯腰的机会,阿年猛然一下跃起,凭着全部的力气,用出大师傅教给他的擒拿手将那名骑兵拿下马来,然后就手用自己的弯刀对准他的脖子,就好像是过节的时候宰羊一样。
他一手按着那个骑兵的的下巴,另一手紧紧地握着弯刀,眼中喷射出愤怒的火焰,鲜血沾染了他整个左手,腥味重极了。
阿年大吼一声,又举起刀对着另一名策马而来的骑士冲了过去——就在那骑士的弯刀将要收割他的性命之前,阿年就地一滚,滚到了那马肚子的下面,然后扯住马镫,一个漂亮的翻身便骑在了马背上。
”哈呀!”阿年丢下了弯刀,他从那慌张的骑士的腰间抽出匕,在他身上胡乱刺着,一刀又一刀。直到他倒下马去。
“杀了你呀!”又一名骑士暴吼着冲了过来,他用的是胡语,阿年感到有些害怕了。他向后退,手上只有一把匕,怎么能战胜这全力冲刺的骑士呢?
恍惚间,一团火焰冲了过来,将那骑士连人带马都劈成了两段。
“火!力量!”阿特斯大叔高举着火焰剑喊了起来。周围似乎响起了一片欢呼声。阿年回头张望着,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拖了起来。他回头看去,只见是周宗建。
“起来,继续战斗。”周宗建手上握着一杆锡杖,杖头已经有了斑斑血迹,显然这位大师也没有闲着。
他递给阿年一把薛撒人所用的战刀,这确实是一柄好刀,轻快又锋利,显然是专为杀人而制造出来。
场面上的局势依然不乐观,更多的薛撒人涌入到了营帐之中,他们肆无忌惮的放火,把没有反抗能力的娃娃挑在枪尖之上,甚至于像套羊羔一样把慌乱奔跑的牧民绳圈套住在马后面拖着走。
“救救我!救救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传入到阿年的耳中,他慌乱的看过去,只见是兰兰被几个薛撒人的骑兵围在了中间。
“放开她!”阿年急忙奔了过去,但是那些薛撒人连回头看他都懒得看。一名十夫长伸出长长的战刀,由下而上的策马挑了起来。
“不!”阿年大吼一声,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气力,竟然飞了起来,他狂吼着挥出了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刀,将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名薛撒人的胳膊砍了下来。而那些薛撒人终于都拨转马头围了上来。
“你这是自寻死路。”十夫长狞笑着,他的刀上还带着血滴。
但很快他的笑声就被终结了。一袭红衣的朱丹默不作声的将匕从他的后心拔了出来,然后跳到另一个人的马匹上,割喉、放血。她面无表情,就好像是过年的时候家里杀鸡一样。
“兰兰!”阿年跑到倒在地上的兰兰身边,她的衣衫都被血染红了,腹部开了一个大口子,肠子哗啦啦的流了出来。她看着他:“孩子……我的孩子……”
阿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鼻子忽然很酸,眼眶也很难受。
“我想……我想……要一个……”兰兰的声音越来越弱:“自己的……”
“啊!!!”阿年抱着兰兰的尸体嚎叫了起来:这个苦命的女人,对于他的意义,不仅仅是他的母亲之一,也更是他的老师,他的朋友,他的玩伴,他所珍视、所守卫的家人。她就这样和她尚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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