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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自从白乐天写下这两句诗之后,后世便多了许多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嘲讽那些沉迷于温柔乡之中的英雄好汉。固然,温柔乡的另一面就是英雄冢,但出生入死,一身的伤痕累累,不就是为了能够在美人怀中醉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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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德避居河西已经有二十年了,作为一个拖家带口的外来户,领着一拨身心俱疲的老兄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苦寒之地生根芽,这二十年,许多人只看到甘州城吕员外的威风凛凛,谁能看得到他背后的含辛茹苦。
现在他终于有一个机会,可以好好的泄出来,将自己心中陈酿了二十年之久的苦闷倾泻出来。
三天,整整三天。他都没有离开过黄芷芸的身边。他们交缠在一起,相互抚摸着。她指着他胸口、腰腹还有后背上每一处伤口问它们的来源,他都一五一十的回答她。
“这一刀,是我三十年的老兄弟砍伤的。他认为我要叛教,想要阻止我,只差一点点的,他就把我的胳膊砍下来了。如果不是冷千秋打了一支飞镖撞歪了他的刀,我早就没有命了。”
“这一处,是云霞刺的,我要带她走,离开总坛。天下盟已经过来围攻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结果她不识好人心,用匕狠狠地刺了我一下。哎,肠子都出来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那段时间……她已经疯了……”
“这一个是姑苏王家的落樱神剑王绛珠送的,我和薛冰一起对抗她一个人。不得不承认,虽然是敌人,但她确实是百年来最优秀的剑客。薛冰的霜雪剑法也曾经威震武林,但我和他的联手,却依然败在了王绛珠的剑下,连霜雪剑都被王绛珠夺走当作战利品……虽然有很多理由为我们开脱,但输了就是输了。我们两个加在一起,被一个苏州女人打败了。”
“而这一处,是……”
黄芷芸用手指点住了他的唇:“这一处你说过了,是你的儿子在和你的爱妾勾搭成奸之后,送给你的一点回忆。”
“是啊。”吕德都忘记自己已经和她说了三天三夜。他撑着头,看着自己眼前这具玲珑却又曲线分明的娇躯,手掌轻轻地抚摸过她背上的伤痕:“这样好的肌肤,怎么会有人狠心下手。”
她扑在他的怀中:“并非是每一个人都像您这样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这个词让吕德觉得是讽刺。他对他的那些姬妾们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残暴,原因也很简单,但是对怀中这个玉人他却害怕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当她在他面前宽衣解带,露出那伤痕累累的娇躯的时候,吕德感到的只有痛心和怜惜,全然都忘却了自己进门的时候还想着的那些绯红色的事情。
在他的眼中,黄芷芸依然是那个刁蛮而又精灵古怪的大户小姐,父母的掌上明珠。应当得到天下间最多的宠爱,却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伤害她。而当他听说到黄芷芸身上的伤是在**被**打骂的时候留下的,心中的怒火几乎能够将整个小楼烧掉了。
“这些年,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受的都是什么罪啊!”吕德虽然不敢相信,但还是忍不住为她流下了一滴泪水。
“过的是最苦的日子,受的是最难的罪。”黄芷芸在他怀里道:“不过也正是这段日子让我知道了该如何取悦一个男人,也知道该如何分辨一个男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她越过他的肩头,好像是望着画着繁复图案的房梁:“并不是每一个说着甜言蜜语的人都是好人,也不是每一个为你掏心挖肺的人就是合适你的人。**的生活虽然只有三年,但是我却学到了很多三十年都未必能学到的东西。”
“什么?”
“哀莫大于心死,心死而后能无哀。”她把目光收回到吕德的脸上:“我爹爹说过,不动情的人,就不会受到伤害。而心死了的人就能够……”她的手忽然紧紧地搂住了他:“能够享受每一寸的光阴。”
一寸光阴一寸金,吕德却是从来没有想过时间会过的这么快。但是迷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第四个早晨,他自己就下了床。黄芷芸察觉到他离开了身边也爬了起来,看着他似乎有些迷茫,又有些失落的神情,自己便裹了毛毯坐到梳妆凳上对镜梳妆了起来。
“在扬州,我一夜的红妆是二十两纹银,这对于盐商巨贾来说不是个大数字。但是对于一个卖油郎来说却是将近一生的的积蓄。”
“有一个小伙子,某日在瘦西湖岸边看见了我抱着琵琶走进一艘画舫的身影,便害了相思病。为了凑够这笔钱他是起早贪黑不舍昼夜。终于用了整整十八个月凑够了这笔钱,走进了我的房间。”
吕德默不作声的自己穿着衣服,一边听她讲着故事。
“那时的我,心已经几乎成了一捧死灰。来的都是客,只要给妈妈交了钱,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一律笑脸相迎。弹了一曲,便上床更衣,分开双腿,等着例行公事。但那帷幔始终没有被挑起来。那个小伙子只是搬了一把椅子在外面坐着,与我隔着一层纱。他和我说了一番心里话。”
“他说了什么?”吕德也不禁好奇。
“他说,这十八个月,他吃饭、干活、睡觉,都想着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和我有一夕之欢,他想过无数种场景,他想象过无数次我脱光衣服以后是什么样子,他想象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他该用什么样的姿势,该先摸哪里,先亲哪里。他把每一个步骤都想得很详细,每一个环节都想到了,每一处细节都想得淋漓尽致。那些话语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算是一个**都会脸红。但是他却在滔滔不绝。他说道,当他觉得这项工作太过于艰难的时候,就会想一想这些事情便会觉得精力百倍。当他被同伴们嘲弄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时候,就会想一想那天在瘦西湖畔所看到的背影。他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
“然后呢,他为什么不进去呢?”吕德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圆润,光滑,似乎内心的野火又在燃烧。
“如果进来了,他的人生也就就此终结了。”黄芷芸回过头来:“最想得到的东西一旦得到就再也没有吸引力了。自古以来,高僧们得道的方式有很多,但是在**的床前悟道的,我觉得也应该不多。”
她站起来,扯掉身上裹着的毛毯:“我不是你最想得到的东西,但是你已经对我没有了兴趣。”
吕德把头扭过去,生硬的命令道:“把衣服穿上……我是你的主人。”
“是的,老爷。”黄芷芸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了起来:“您的命令我当然会遵从……”
吕德感觉自己似乎是被赶出来的一样:黄芷芸和她的母亲一样都有一种慑服人的力量。即便她一丝不挂的时候也是一样。
“最想得到的。”吕德在花园里散步着,随意的折下一枝花朵:“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伸出手,将那花朵捏成了碎片:“头疼,女人只会让人头疼。”
丢下这朵残花,他走到书房去,派仆人去把管家叫来:“福禄那个小子还在吗?”
“回老爷的话,他已经启程回去了。昨天他在市场上又买了两个波斯女奴,怕夜长梦多。下午就走了。”
“这个胆小鬼……不中用。”吕德轻蔑地道,想了想之后又道:“子素到天水去,可有回程的消息了?”
“尚无。”
“算日子,也是该回来了呀。”吕德掐着指头算了算,那管家在一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过了许久,他才插了一句话:“老爷,小的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
“或许,您该考虑一下……”管家小心翼翼的斟酌着措词:“叶落归根。李板子他……”
“啪!”吕德把手中的书重重的一掼:“那个懦夫……他名字不许提起来!”
“是。”管家畏缩的后退了好几步,忙不迭的连声道歉。吕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不要提了,里面的事情很复杂。”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到了早上黄芷芸对他讲的那个故事:究竟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才是真正值得自己去用尽一生的心血来追求的?现在安逸的生活,凝结了他这二十年的智慧和努力,也有很多人为之牺牲,但这真正就是他的追求吗?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放在书桌上的一面铜镜上,镜子中的那个人,曾经是那样的意气风、斗志昂扬。但现在却已经两鬓斑白、华丛生。
“得到的,就不会再珍惜……”他喃喃自语道,忽然站了起来:“你在这里等我,我有些事情。马上就回来。”
几乎是一路飞奔的,他跑到了黄芷芸所住的那座小楼里,她并没有听话的穿好衣服,反而依然倦怠的躺在床上,他一下子就扑在她的身上,双手用力的把她的肩头按住:“我得到手了,不会放弃。没有得到手的,我也要全力的得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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