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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站马路牙子上,来回踱步,等得有些不安。看一眼手表,时间已接近凌晨一点。她摸出手机给余兮兮打电话。嘟嘟好一阵儿,听筒里传出僵硬女声:&ldo;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rdo;周易表情难看,心里隐隐有些焦急。这已经是第四个电话了,始终都是无人接听,难道……出了什么事?思忖着,她心头一沉,蓦的,一阵喇叭声从不远处传来。她抬头,一辆镶水钻的法拉利停路边儿上,拉风又显眼。车窗落下来,里头的人支出脑袋看她:&ldo;傻站着干嘛?上来。&rdo;周易坐进副驾驶室,边系安全带边沉声质问:&ldo;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大小姐,您成心吓我呢?&rdo;余兮兮蹙眉,&ldo;你给我打了电话?&rdo;&ldo;废话。&rdo;周易白她一眼,&ldo;自己看通话记录。&rdo;她无言几秒钟,从兜里摸出手机翻了翻,果然,未接来电好几个,四个周易打的,两个余凌打的。周易嗤了声:&ldo;手机贴身放着都没感觉到震动,你这神走得厉害啊。&rdo;&ldo;……&rdo;余兮兮默。从小巷出来后她便心不在焉,机械地上车,开车,接周易,肢体动作按部就班,但脑子却在神游天外。夜色中,道路指示灯像鬼眼,跳成猩红。车停下。周易侧目,视线在她脸上打量,胳膊搡搡她,道:&ldo;刚才你和那个人干什么去了?&rdo;余兮兮正心烦,闻言随意敷衍回去:&ldo;我和他能干什么。&rdo;周易看出她心情欠佳,不再追问。没多久,红灯跳绿,法拉利提速飞驰出去。……&ldo;余兮兮,真傻假傻,这么多事加一块儿,你看不出来我他妈想要你?&rdo;&ldo;我给你时间考虑。&rdo;……她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捏眉心,长长叹气。事情的发展走向,实在超出预计太多。怎么办呢?余兮兮指尖点下巴,眉头深锁,冥思苦想。那个男人要的,应该只是个结婚交差的对象,她是手边现成的,当然在劫难逃。跑车的引擎声没入黑夜。巷道幽深,路灯的灯泡蒙了厚厚一层灰,有飞蛾来回扑闪,在青石板上投下巨大无比的影。秦峥站在灯下,抽了口烟,口鼻中立刻涌入烟草燃烧的气味,渗入肺腑,凝重浓烈。须臾,白烟呼出,他漆黑的眸波澜不兴,掐了烟头,转身回小酒馆。馆子里龙蛇混杂,大厅里醉倒一片,满脸通红的赤膊大汉们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吵闹喧嚷。他们坐包间,环境比外头好那么点儿。但场子本不高档,包间也只图个清净,中等装修,唯一可看的也就头顶那盏偏古色的陶瓷灯。今晚的饭局是蒋成业组的,参与的人都是秦峥军校时的战友。桌上摆了小菜和卤拼,白酒瓶子倒一地,个都喝高了。一方脸男人眼睛打悬,看见秦峥后咧嘴笑,吆喝道:&ldo;峥哥,媳妇儿送走了?&rdo;话刚落,一桌子醉鬼开始起哄。&ldo;峥哥不够意思啊,老蒋说咱小嫂子贼漂亮,也不让兄弟几个见见。&rdo;&ldo;老三,藏着掖着的,看不起我们呢?&rdo;&ldo;就是就是……&rdo;秦峥没理,坐下来,自己给自己满上。当年高考完入学,他们住八人间,按年龄大小给排了个序。张凯含混说:&ldo;老三,你走了这么长时间,不得罚一杯啊?咱哥儿几个……&rdo;话没说完,秦峥一杯白的已经见底,然后拿火机点烟,眼皮都没抬一下。几人一怔,呼喝道:&ldo;够意思!峥哥,这杯咱陪!&rdo;玻璃杯子乒乓相撞,气氛融洽。既然是叙旧,少不了就要忆当年。王雄年纪最小,酒量也最差,二两黄汤下肚,脑子基本上就已晕乎了。他摇摇晃晃站起身,说:&ldo;峥、峥哥,你酒量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上军校那会儿聚个餐,我记得你三杯就倒啊……看来这些年的枪子儿没白吃……&rdo;蒋成业一巴掌拍过去,&ldo;小王八,你说的那是你自个儿。&rdo;王雄大骂:&ldo;别叫老子王八……信不信老子揍你?&rdo;程伟明大笑,&ldo;这孙子还和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拿拳头揍人……&rdo;打个酒嗝,又说:&ldo;那会咱宿舍经常打得乌烟瘴气,峥哥是室长,隔三差五就被喊去谈话,说什么要建设文明寝室……&rdo;张凯抱着酒瓶子嗤:&ldo;老三干架比谁都狠,咱们上梁不正下梁歪,文明个屁。&rdo;身旁几人骂骂咧咧地说话,秦峥垂着头,喝酒吃菜,极少参与,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在军校时各项成绩都拔尖,一身傲骨,桀骜不驯,然而毕业之后进了部队,一晃已八年,当初心比天高的少年意气早被打磨得沉稳刚硬。此时,除秦峥外,蒋成业是桌上唯一还算清醒的。他稍微凑近了点儿,说:&ldo;峥哥,心情不好?&rdo;秦峥不吭声,烟拿开,酒没停过。蒋成业眉头皱起,略迟疑,语气带着试探:&ldo;……您又想起安国了吧。&rdo;酒杯又空。蒋成业替他把酒倒满。秦峥勾嘴角,笑容寡淡无味:&ldo;这杯敬他。&rdo;话音落地,拿杯的右手微微一斜,酒液哗哗倾洒在地。蒋成业沉默须臾,也把酒倒在了地上,脸色凝重。陈安国,兰城军区特种大队二营四连士兵,小他们四届,是他们的同校师弟。2014年的一次金三角任务中,陈安国因公殉职,壮烈牺牲,年仅22岁。蒋成业也摸出根烟塞嘴里,点着,低头沉声说,&ldo;三年了。峥哥,这道坎儿,真该过去了。&rdo;秦峥不做声,脸色淡淡的,随意往椅背上一靠,鼻腔里呼出浓烟。眼前的世界晕开,变成苍白一片。人的心里一旦揣上事,时间便变得格外漫长。余兮兮一夜无眠,辗转反侧,次日起床,眼圈儿黑得像只熊猫。她向来爱美,这么重的黑眼圈自然难以忍受,只好拿出bb霜遮瑕膏,对着镜子里三层外三层地画皮。周易在旁边喝咖啡,打趣儿似的口吻:&ldo;怎么,失眠了?&rdo;余兮兮不理她。周易又说:&ldo;因为秦峥?&rdo;她这头正在勾眼线,手一抖,软笔头划了出去,在眼皮上染开一团黑。周易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笃悠悠扔来几个字:&ldo;看来让我说中了啊。&rdo;余兮兮拿棉签蘸了点儿化妆水,边擦边无奈道:&ldo;我说大姐,您能不能让我专心致志地化个妆?&rdo;周易阴阳怪气:&ldo;哟,承认那位军哥哥让你分心了?&rdo;&ldo;……&rdo;她咬咬嘴唇唇,暗骂自己说话不经大脑,又用力清了清嗓子,正色说:&ldo;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开我和秦峥的玩笑。&rdo;周易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身子靠近了点儿,&ldo;可是我觉得,你最近有点奇怪。&rdo;闻言,余兮兮下意识地抬眼看镜子。里面是一张很漂亮的脸,五官美艳,轮廓温柔,能驾驭很多风格的妆容。她打量镜子里的自己,狐疑,并未觉得有何不同。于是摸了下脸,&ldo;什么奇怪?&rdo;周易性子直,一贯有什么就说什么,于是直接道:&ldo;你和秦峥不对劲。&rdo;&ldo;……&rdo;余兮兮眸光一跳,别过头继续抹腮红,很平淡的语气,仿佛兴趣缺缺:&ldo;是么?哪里不对劲。&rdo;&ldo;这段时间,你对他似乎太不友好了。&rdo;&ldo;有么?&rdo;&ldo;有。&rdo;余兮兮滞了下,转过头来:&ldo;我以前对他很友好么?&rdo;周易说,&ldo;至少表面上是。&rdo;余兮兮微抿唇,那种烦躁的感觉又隐隐从心底升了上来。她对那个男人的态度有转变,这是事实‐‐在过去的多年中,&ldo;秦峥&rdo;这个名字一直遥远而陌生,从未对她的生活造成实质性影响。于她而言,他只是一年最多见面一次的陌生人,甚至算不上朋友,自然友好客气。可现在,那个人毫无征兆地回来了,她的生活,仿佛也在随之脱轨……正走神想事情,又听周易的声音传来,道:&ldo;对了,上回你不是跟那个首长提了解除婚约的事儿么?他怎么说?&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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