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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便宜老爹是土司,他的狗就以土司为名。
苏错刀看着他鼓鼓的腮帮子,踢了一脚色厉内荏的土司,没说话,转身走了。
苏错刀大了叶鸩离四岁,叶鸩离乳牙还没换完,苏错刀已准备着抽条拔高,因此晚上总是肚子饿,但厨房却是徐荆二州乃兵家必争之地,晚上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扎堆在里面豺狗一般的打架抢食。
苏错刀不喜欢馒头蘸着脑浆子吃,便一人担了巡夜的活儿,顺手捉些鸟儿青蛙烤着吃。
这晚走到月翼湖边,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架起火来,几只鸟雀处理干净,又刷上盐巴,一会儿便烤得熟透,正待取下撕巴撕巴的啃了,不远处的玲珑石后突然绕出个细细的身影:“我也要吃。”
说着袖子抹了抹嘴边的口水,却是叶鸩离。
这尊雪玉娃娃,不笑时只觉得精致清冷,笑起来却是大把的砂糖撒在大罐的鲜奶里,苏错刀就着火光看得有些出神,这样的笑容,配上烤得微作焦黄的鸟,正好入口。
于是说道:“叫我。”
叶鸩离便坐到苏错刀身边,仰着头,笑眯眯甜蜜蜜的喊道:“错刀哥哥!”
苏小缺此时已极少身处宫中,庄崇光一人独大,他不喜苏错刀,内堂诸人自然也跟着从无善待,苏错刀日益艰难,叶鸩离月下一声哥哥,喊得苏错刀即刻掏出刀来,直接帮他把鸟骨头都剔净了,完整的一块肉捧到面前。
叶鸩离牙不齐全,吃东西还挺快,咔擦咔嚓的吞完:“还要!”
苏错刀便接着给。
吃完只,叶鸩离打个饱嗝儿,嘴边鼻尖却沾了些肉渣,可他那样的一张脸,怎么能怎么可以任由油渍刺眼且无耻的身其上?苏错刀着实容忍不得,抬手就去给他拭擦。
手指刚刚触及,叶鸩离便是一愣,随即一蹦三尺高,远远的跳了开去,挥舞着拳头,骂道:“做什么碰我?你敢碰我?大爷再漂亮,也不是给你摸来摸去泄淫欲的!崇光那个老兔子偷偷摸我也就罢了……你是个什么狗东西!”
其实小时候的叶鸩离并不十分文盲,还会用淫欲这个词,长大了却只会说操啊干了,都怪庄崇光不许他读,苏错刀因此在心里很是给庄宫主记了个大过。
劈头盖脸挨了一顿狠骂,苏错刀却只是凝视叶鸩离的眼睛,他一双秋水眼会说话,虽霸气侧漏的凶狠嚣张,却透着戒心深重,随时准备嚎啕大哭也似,这孩子……骨子里害怕得厉害。
“胆小鬼。”苏错刀淡淡道:“阿离是个胆小鬼。”
叶鸩离白日见鬼也似呆住了。
苏错刀自顾将火堆踩灭,道:“还没杀过人吧?用不着多久,内堂所有人都会看出来你不敢……崇光总管也护不得你。”
叶鸩离落荒而逃,第一次去找庄崇光告黑状:“苏错刀摸我的嘴,还要我舔他!”
庄崇光二话没说,天没亮就当着整个内堂,赏了苏错刀十记重鞭。
用的是蛇骨犀皮鞭,伤口深可见骨,全抽在削薄的背上,苏错刀疼得昏过去又醒过来,却一声痛呼都不敢,不能示弱,周围全是闻到血腥味就蠢蠢欲动的恶狼秃鹫。
叶鸩离眼睁睁看着苏错刀被抽,脸上笑得恶毒,心里却莫名的难受,更怕内堂有人会趁机去要他的命,但提心提神的逡巡戒备了整整三天,却发现根本找不着他的踪影。
三天后,苏错刀回到内堂,一张脸苍白瘦削,但伤似乎已经好得利索了,叶鸩离啧啧称奇之余,心里轻飘飘的像放着纸鸢,半夜又溜到月翼湖畔,远远的蹲着看苏错刀烤青蛙。
待香味散出,叶鸩离笑嘻嘻的就跑过去,直接伸手拿一只烤得最焦黄的嚓嚓啃完,啐了苏错刀一脸碎骨头,再笑嘻嘻的跑开,小孩子玩火也似,明知危险却忍不住,心惊胆战又欢乐开怀。
苏错刀盯着他,不动声色,道:“欠收拾。”
第三次叶鸩离又来,苏错刀烤的是一整只小雉鸡,还特意从厨房偷了油盐酱醋,香味熏得叶鸩离眼睛直眯成了月牙儿。
苏错刀也笑:“过来吃。”
叶鸩离迟疑了片刻,很抖机灵的问:“你不打我?”
苏错刀严肃的说道:“当然不打你。”
叶鸩离就放心了,高高兴兴的跑过来抓鸡腿。
苏错刀出手如电,封住穴道,拉脱四肢,一气呵成,把他给扔进了水里。
叶鸩离当即破口大骂,嘴一张,呜呜噜噜,整个人就是灌汤小笼包。
以为自己要被淹死的时候,陡然吸到一口空气,却是一根空心芦杆塞到了嘴里,登时死死含住再也不放,若他是只小猫崽,以这个劲头去抢奶喝,猫妈妈别的孩子们都得饿死。
叶鸩离拼命呼吸着,愤怒得毛都偧起来,一心一意盘算着出来后怎么搞死苏错刀,十鞭子是肯定不足以解气的,一定要让土司咬死他,土司咬也不够解恨,还是得自己亲自咬,只可惜昨天刚又掉了一颗牙,当真是世事多舛人生多艰……
过不了多久,耳朵渐渐进水,鼻子也进水,越来越难受,骨气只得暂且抛到九霄云外,叶鸩离开始琢磨该怎么求饶。
但身在水中,动弹不得,开口不得,威胁不得,连求饶都不可得,活脱脱要急死人了!
叶鸩离嘴抿着芦苇杆,不敢有丝毫放松,牙齿嘴唇舌头都又酸又疼,时间拖得越久越是难熬,这可真是活地狱!
苏错刀不急不慌,好整以暇,把一整只烤鸡都吃了,只留两条大腿仔细的用芭蕉叶包好,又躺在火堆边眯了半个时辰,这才神清气爽的把叶鸩离湿漉漉的提出水来。
叶鸩离叼着芦杆呜呜的哭,牙关都松不开了,苏错刀揉了揉他的脸,捏开嘴,取出芦杆,道:“叫错刀哥哥。”
叶鸩离乖乖的喊道:“错刀哥哥……”
苏错刀便把鸡腿给他,鸡腿烤得浓香味足,又添了芭蕉叶的清香,叶鸩离一边意犹未尽的抽噎,一边吃得眉飞色舞的欢快,红润润的小嘴一张一合,苏错刀看着就觉得心里喜欢。
叶鸩离注意到他的目光,抬头额外附送了两声甜的:“好哥哥,亲哥哥。”
他声音清脆,发音方式却软糯,又哭得鼻子囔住了,亲和情分不清,苏错刀还以为他叫的是情哥哥,吓了一大跳。
随即又想,反正他两个鸡腿就能喂饱,情哥哥就情哥哥罢,养活他一辈子,也没什么打紧。
后来心里一直想问,那晚他叫的到底是亲还是情,但日子太长久,总觉得不用急着问,谁知一晃十多年,竟然就来不及问。
那时候的每个夜晚,柳梢浸月天如水。
朦朦胧胧中,叶鸩离又从水里浮了出来,面容头发笼着雾也似的不真切,眼睛里有从未见过的悲伤温柔。
明明没有流泪,却让人心都碎了,苏错刀喃喃道:“阿离不要哭,有我在……”
正想涉水去将他抱回来,耳边突然传来声音:“苏错刀……错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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