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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雪藕色的身影快如闪电,直飞而来,单臂一抄抓住孩子又腾身而去,倏忽间,马蹄堪堪擦过孩子的衣襟。
呼和洵和丘林南真同时跃出车厢,飞立于狂躁的马匹身上扯住马缰,两匹马又踉踉跄跄地向前奔出十来丈才蓦地停在大路中央,好在天时已晚,城郊路上行人稀少,饶是如此,仍有三三两两的闲人聚在路边指指点点。
“王……三爷……你没事吧?”兀图急问着,昂藏六尺大汉已惊得满头大汗。
呼和洵不答,飞身向后跃去,远远的只见一个半大的孩子正蹲在路上捡拾着什么,在他身边站着一个雪藕色的身影,纤秀飘逸。
“呜呜呜呜……呜呜……我的玉笔……呜呜……”还没走到近前,呼和洵已经听到孩子凄切的哽咽哭泣,他的救命恩人也很奇怪,只低头默立,态度疏离冷淡,明明刚才他还拼力施救,此时看起来却显得那么疏远,呼和洵心中一动,总觉得这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似曾相识。
“你只与他们口角,又有何用?师傅全白教你了?”那个年轻的男子忽然开口,声音极其清甜,却怪异的毫无温度,呼和洵再次一愣,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个男子似乎感到了呼和洵盯视的目光,缓缓抬起眼眸,——哗!呼和洵呼吸一滞,心跳立时加快,可当他看清那双妖娆凤目中的冷凝瞳光后,急跳的心又稳稳回落,且渐渐下沉,像被一块巨石坠着。
这个身穿雪藕纱袍的男子正是前大蜀世子卫元嘉(卫鸾生),他已将谢杏尘一家安顿在东安郊外,仍是寻了一个茶铺交给他们经营。今日他来检查杏尘的功课,恰遇杏尘与学堂里的同伴发生争执,继而便是惊马飞踏。
此时小元抬眸直视着呼和洵,心头也是一晃,此人高鼻深目,眸色浓黑中带着一抹幽蓝,如最深湛的夜空,眸光却比雪夜还要冰寒。
“公子刚才惊马前奋不顾身地救人,何某佩服。”呼和洵学着夏人的样子抱拳施礼。
“他是我徒弟,救了他回去也是打死,有什么好佩服?”小元冷冷地说着,转过身去不再理睬呼和洵,呼和洵和赶到跟前的丘林南真都猛地愣住,实在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回答。
“师傅,找到了!”就听一声欢叫,那个一直蹲跪在地的男孩忽地跳起身,身姿灵动,他的手里举着一杆小玉笔,玉色碧透晶莹,“他们都说这是假的,说我是个穷哈子,根本就不可能有玉笔。”
那男孩样貌极之俊秀,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眼中的神情异常倔强。呼和洵若有所思地看看男孩,“你这笔是真正的明田水玉,确系珍品。”
呼和洵与南真暗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这种成色的明田水玉就是在他的襄州王府中也属万里挑一的绝品,却被个衣着简朴的乡下孩子握在手中。
杏尘一听呼和洵的话,立刻对他刮目相看,喜笑颜开地叫道:“这位大爷好眼光!神仙哥哥送的当然是珍品!他……”
“杏儿——”杏尘还待要说,却被小元厉声打断,“还不回家,就是我不打死你,你娘也会扒了你的皮。”
杏尘听了,完全不以为意,他小心地将玉笔收入怀里,拎起地上收拾好的书囊,“杏儿随师傅和娘教训。”看他那心满意足的样子,仿佛只要能身怀宝玉,即使被打死也再所不惜!
小元侧眸扫了一眼惊怔而立的呼和洵和丘林南真,一言不发,揪住杏尘的后脖领腾身向前,几个纵跃就消失在大路边的绿柳荫中。
“啧啧啧……”丘林南真不由自主地感叹,“如今我是真的佩服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路南下,所见之人真是越来越出色,且不说那个大的,就是那个小男孩也是难得的美人儿胚子,啧啧啧……要是卖到哈利维的人市上,恐怕会抢破头。”
丘林南真一边啧啧感慨一边偷眼瞄着呼和洵,就见呼和洵冷肃的脸上毫无表情,只眉宇间隐藏着一股戾气,“只隔着十几个关口,就差着天上地下,关内确是人杰地灵,人物风流。”
南真频频点头,“我也感到天差地别,刚才那个男子应该就是个普通的武林人士,神态却似王侯,全不将人放在眼中,真是……”对于那个傲慢妖娆的男子,连丘林南真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他可不是普通的武林中人,就他那身轻功,已经当世罕有。”呼和洵凝视着路旁的浓绿柳荫,神色阴沉,这次南行确实出乎意料,屡屡将他的骄傲逼入脚下。
丘林南真心里一颤,忽又勾唇笑了,凑到呼和洵耳边轻语:“三郎,刚才那个师傅也是个绝色,你怎么不动心?”不知怎的,南真宁可呼和洵迷上刚才那个冷傲如冰的凤目人,“就他那双丹凤眼已价值千金,好好调教,必艳绝西域!”
呼和洵低着头走到马车前,顿了顿,猛然抬眸直盯着南真,“你……不觉得刚才那个男人很像你我?”呼和洵转身上车,嘴里咕哝了一句:“干他还不如干你!至少你的眼神不会杀人。”
南真倒吸口气,此时才明白为何对刚才那个‘师傅’心有所感,细想想,他那杀人于无形的眼神,他那拒人于千里的姿态,都和呼和洵有几分神似。怪不得三郎钟情于昨天的那个萧鸾,那个少年的气质与他们正好相反,如果他们是浓黑的夜,萧鸾便是晨曦,温暖明亮,——人人都希冀渴望自己所没有的!一点点热度也会引得三郎奋不顾身地扑过去,哪怕后果是毁灭消融。
“走吧,我可不想让萧公子等。”呼和洵在昏暗的车厢里闭上双眼。
好戏
东安京城中有两家酒楼,近两年来风头强劲,一为庆辉楼,位于京城西市南角,专营北方菜肴,珍稀野味儿应有尽有;一为林芳阁,位于京城东市北角,经营蜀菜楚菜,纯正地道,一向是蜀楚两地旅居东安的富豪商贾聚会饮宴之所。
呼和洵早知林芳阁的大名,却一直没有到访,此时来到近前,才发现林芳阁并非徒有虚名。林芳阁楼高三层,建筑精巧,虽身为酒楼,却难得的透着一股斯文清贵气派。与之相比,庆辉楼就像一个暴发户,富丽招摇有余,清秀含蓄不足。
“换掉庆辉楼的掌柜。”呼和洵沉声吩咐,一边踏入林芳阁宣敞的大门,南真一激灵,侧眸看看呼和洵,并不明白他为何有此吩咐。
“您是何老板?”才进了门,一个干净利落的青衣小二就迎了上来,殷勤地问着。
呼和洵挑挑眉,没说话,只略点头。
“您二位请跟我来。”小二说着就领头走上大门边的楼梯,呼和洵和丘林南真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上楼去。
“萧公子和他的朋友已经到了,正在二楼雅间里等着您二位呢。”小二非常伶俐,不等呼和洵开口询问就主动报告情况。
“他的朋友?”呼和洵皱紧浓眉,他虽早已料到萧鸾不会单身赴会,可乍一听说他真带了朋友来,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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