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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思,虽未明言,但张秀芝也是明白,她嘴里也是不说,只是平时嘘寒问暖、端茶倒水,总为常春风打算,两人心照不宣,有时在路上遇见,彼此一笑,常春风心里也如吃了雪蜂蜜一般,甜滋滋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欢喜。
忙了七八日,好容易牧民都来齐了,各自摆好了阵势,常春风这日特意早起,穿戴上雪板,抹黑赶了六个时辰的路,回到旗里请王长老等人出山,王长老道,“时间也是正好,我等已去查看过了,去年雪獐繁衍太多,狼群却未增加,今年要多杀一些,不然草被吃绝了,事情不小。”
北胡洲气候如此恶劣,却也一样有许多生灵,其中牲畜主要便是吃雪下生长的白芨草,这种草贴着地皮长在雪下,一般人根本寻找不到,但北胡洲有许多灵兽都能觅食。只是白芨草生长缓慢,因此北胡洲一直严格控制牧民放牧的数量,也定期猎杀野生牲畜,却又不叫其灭绝。每年围猎,都由修士出手,将附近的野兽驱赶过来,种类、数量都是事先商议好的,不可有太大的偏差,否则,今年一年还好,来年便会有许多牧民饿死了。
常春风等人忙着准备猎场,王长老也没闲着,他立在一顶雪滑车上,对常春风道,“你正好找人把这行人带到猎场去,我现在去山口,明日这时辰前后,我出手前会摇动同心铃,到时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雪滑车无风自动,在雪面上疾驰而去,虽然他已筑基,可以御气飞行,但在北胡洲很少有修士做这么愚蠢的事。
常春风和王长老留下的一群人通了姓名,知道他们都是山门本宗前来游历,听说大围猎场面壮观,便想跟着长长见识。他正准备去山门修行,自然热心招待,忖度了一番,笑道,“明日围猎便要开始,师尊严令不得拖延,诸位师兄妹,大家都是修行人,我们便辛苦一番,连夜赶回猎场如何?大围猎最壮观便是开始那一幕,错过了倒也可惜。”
此时天色已经过午,他过来一人走,道路熟悉,速度还快些,带上这帮生人,起码要走八个时辰,到猎场已经午夜,其实走夜路甚是危险,尤其是对生人来说,夜黑风高,跟丢了前面的人,自己偏离道路,要找回正路是极难的。要不是这行人都是修士,常春风也不敢这么提议。
那一行年轻人听了却是高兴,其中一个少女笑道,“多谢师兄照顾,我们就怕误了热闹。走夜路倒不要紧,我有一盏不夜灯,是明珠制成,晚间足以照亮。”
不夜灯在北胡洲是颇贵重的法器,常春风吓了一跳,定睛打量那少女,见她穿着华贵、容貌绮丽,心中便知道她出身一定十分高贵,说不定是烈阳宗长老之后。当下格外小心,去寻了七架上好的雪板来,一行八人在雪原中风驰电掣,往猎场赶去。
常春风开始在前头引路,到了晚上,那少女从身后赶上,和常春风并行,嫣然笑道,“师兄,我挂出不夜灯来,你在我前头,便看不清路,我在你前头,又不知方向,我们一道走罢。”
常春风心想,其实最好还是把不夜灯挂在他板前,这样大家岂不两便?但不知如何,望着那少女的笑靥,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点头道,“有劳师妹了。”
众修士身上都佩着避风符,虽然速度极快,但劲风拂面之前便被削弱,说话并无妨碍,那少女和常春风并头滑行,时聚时散,偶然滑到常春风前头,戏谑一番又放慢速度等他赶上,在雪地中犹如一头小鹿般活泼可爱,又找了许多话和常春风说,常春风心里很是古怪,一面想着:我只是个小小的外门弟子,而且也已经有了秀芝,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一面又不禁觉得,这位栾师妹对他似乎的确另眼相看。他心头……其实也对这师妹有些好感,虽然明知不该,但心思却的确有些浮动。
正是暗自愧疚,觉得很对不起秀芝时,栾师妹咦了一声,说道,“那是什么,好亮的一颗星啊。”
常春风抬头看去,果然见到天边一颗大星亮起,光芒越来越盛,刺入眼中就好似一柄利剑搅动不休,他大叫了一声,只觉得双目疼痛非常,伸手要捂,却是已找不到自己的双手,只觉得自己恍惚飞了起来,被吸入了那大星之中,就此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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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株洲,坛城左近均平府中,阮慈睁开双眼,还有些恍惚,摸了摸双眼,又眨了眨,仔细看过屋内景象,肯定双眼无碍,这才松了口气。刚才这场梦做得实在太真实,以至于她现在满心都是在想,夜那么深了,那么一行炼气期修士在黑夜里迷了路,若是都死在风里,常春风的师父该怎么和门里交代,张秀芝又会不会被门里长老迁怒。
“还好没有定亲,只是师兄妹关系……”
嘀咕了几句,她逐渐回过味来,暗笑道,“我怎么还把梦里的事如此当真?”
但这梦的确很真实,甚至那气海、识海的感受,运转法力的体验,还有挥笔画符时的动作精要,阮慈都还牢牢记得,现在给她一张符纸,她甚至能画出梦中的避风符来,毕竟常春风打从修道以来,没有一天不画这张符的,早就记到了骨子里,烧成灰都忘不了。
在梦里受过了割肤一般的酷寒,一时间回到温暖如春的洞府内,她还有些不适应,阮慈翻身坐起想倒口水来喝,身形一动,面色便是微变。
——自得了东华剑,她自然没有片刻离身,东华剑的一丝一毫,阮慈是最熟悉的。前几年她将东华剑收炼成功之后,大小已是如意,背负其行走也不再是负担,但这并不是说东华剑便没有重量了,只是阮慈已能承受,并习惯了东华剑的份量。
但如今,东华剑的重量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就仿佛只是少了一根头发丝——纵使如此微小,但她也能感觉得到,确实是微乎其微,轻了那么一丝。
按王盼盼的说法,东华剑已被炼化,她其实已走在器修的道路上,只是没有功法,不得其门而入罢了,每日沟通东华剑,虽然如今不会有任何不同,对将来的修炼都是有帮助的。对阮慈来说,此刻这句话的重点在于‘东华剑如今不会有任何不同’,的确,没有修炼功法,只是观想剑意图,凭什么就少了这么一丝重量?
她脸色变了数变,想到几种可能,几乎要脱口唤来王盼盼商量,但还是忍住了,下床倒杯水,喝了几口反身又躺到枕上,却是思绪起伏,想到深处,禁不住遍体生寒,胡思乱想了许久,勉强令自己睡了过去,第二日一早起来,方才算是将此事完全压在心底,如常用过灵食,又去松轩找琳姬开门。“今日不看杂修典籍了,盼盼昨日说我,要我多看些《天舟渡》,好歹还有用些。”
只要她不出去裹乱,要看什么书琳姬都是由她,《天舟渡》这样的闲书更是毫无忌讳,当下就寻出来送到阮慈手边,又给阮慈泡了一壶灵茶,送上一碟凉糕,笑道,“这是郎君今早吩咐婢子采买的灵食,郎君久已辟谷,这正是为小姐买的,小姐尝了若好,婢子再去买。”
阮慈心里对陈均也有些改观,暗想他其实满大方的,随即又警醒过来,心道,“阮慈,你平时笑盼盼好收买,几句好话就念念不忘,怎么自己也被几块凉糕打动了?”
随口吃了几块凉糕,果然入口芬芳,灵力十足,她含含糊糊地赞了一声,翻开《天舟渡》,从目录里找到地理部,翻去北部八洲一看,手一抖,差点把书本又掉下来。
北部八洲,北幽洲、北冥洲、北胡洲——
清清楚楚就排在第三个,原来,世上真有个北胡洲!
那这么说……常春风,还有他修行的烈阳心法,张秀芝,栾师妹……也全都有可能是真的喽?
阮慈心底乱糟糟的,翻着书页,其实一行字都没看进去,良久才理出心绪,却又有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缓缓浮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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