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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嬷嬷是被一瓢子冷水泼醒的。
数九寒冬,刚化开的雪水放置片刻,表面已经重新凝了一层薄薄的冰,满满一大瓢子浇到人的头脸身上,冰寒刺骨。
岑嬷嬷本在昏迷中,被这么一大瓢冰水当头浇下,瞬间清醒,她倏地睁开了眼,只是岁数大了到底与年轻人不同,她定神片刻,方能勉强看清身周环境。
这是一个地下暗室,大块青石堆砌而成的墙壁,终年不见天日,暗沉沉地长了不少青苔,最前方右侧有一窄小台阶,通向上方,尽头是一道成人臂粗般的精铁栅栏门,黑黝黝的,结实而冰冷。
相同的铁栅栏,下面也有,横着一排,将空间一分为二,岑嬷嬷被扔在里头,她听见后面有滴水声,缓缓回头一瞥,后面果然有一池子浑浊的污水。
这是一个水牢。
水牢的铁栅栏外,正对面是数级台阶,阶上是一张宽大的石制案椅,此刻并无人安坐,而阶下则站着十数名黑衣男子,分成两排,肃立在两面石墙前。
他们服饰虽看着寻常,辨不出身份,但俱是一个模样,动作整齐划一,人数虽不少,但悄无声息,只一眼,便知道是训练有素之人。
水牢中部的铁栅栏前,两边紧贴墙壁位置,分别立着一个镂空的石灯幢,里面各燃了一支巨烛,两点跳动的橘黄烛火,为这个水牢带来仅有的光明,只是烛光难以穿透沉沉的黢黑,此地依旧昏暗非常。
一丝丝冷风,不知从何处钻进,岑嬷嬷头发湿透,衣襟大半也浸透了冷水,青石地面冻硬,彻骨寒意往身体深处渗透,她当即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岑嬷嬷依旧不为所动,神情肃穆一如既往,一双老眼眸光沉静,只冷冷打量着四周。
她很肯定,自己是被挟持了,她还知道,对方大约是想撬开她的嘴。
岑嬷嬷嘴角挑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是在做梦!
“哐当”一声,沉重的声音打破这片冰冷的平静,角落小台阶上的栅栏门打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率先而行,自上而下缓步进了水牢,缎靴底部敲击在青石台阶上,脚步声低沉而厚重。
岑嬷嬷闻声望去,老脸立即露出讽刺之意,“呵!果然是你。”
她一字一句,说得傲慢至极,听着不似个阶下囚,倒像个已意得志满的成功者。
来人正是赵文煊。
他领着徐非等人,自台阶而下,步伐不疾不徐,绕过大石案,在案后坐下。
赵文煊神情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抬眸冷冷打量这个虽浑身狼狈,却仍旧一脸倨傲的老妇。
他并不焦急进入正题,接过下属奉上的茶盏,掀开碗盖,徐徐呷了两口热茶。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的,如今看着果然狼子野心。”岑嬷嬷的嗓音粗砺,年纪到底大了,这般折腾一回,她说话有些喘,不过那冷笑声,却一如既往轻蔑。
岑嬷嬷是个警惕心很强的人,年纪不小脑子却一点不糊涂,她一睁眼看清自己处境,立即对主谋者有了猜测,果然,与她设想的分毫不差。
对方的来意,她心中清楚得很,她神情冰冷,眸光如淬了毒般的利剑向主位射去,直逼赵文煊。
阴测测的老妇,怨毒的目光如影随形,为这昏暗的水牢凭添冷意。
赵文煊却恍若不觉,不紧不慢啜了半盏茶,等岑嬷嬷的话告一段落,他方随手搁下茶盏,往后靠在椅背上,挑唇冷笑,道:“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出去。
”
不论这事成不成,岑嬷嬷是不可能活着出去了,以免打草惊蛇,后续事宜,他俱已安排妥当。
这一点,岑嬷嬷心中亦了然,从发现如今处境后,她没没想着活命,她嘶声笑了片刻,道:“我知道,死有何惧?”
她以手撑地,坐直了身体,抬眸正视眼前一脸冷峻的青年男子,神色难掩不屑,“你若要在此前,从我口中得到任何话,却是无一丝可能。”
她已经活了六十余年,虽身为奴婢,但该享受的一样没少,也算死而无憾了。
岑嬷嬷为人刚烈,宁折不弯,她孤身一人毫无软肋,对奶大的小主子寄托以全部感情,忠心耿耿,毋庸置疑。
皇后了解自己的乳母,这也是她会将岑嬷嬷放出宫荣养一个重要前提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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