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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姮终于见到太子,匆匆行了礼,欲走近前探视他额上的伤情,太子一拍书案,斥道“还有没有规矩!顾才人非请擅入已被降为选侍,你不引以为戒,反而以身试法!”
吕姮被震住了,她怯怯地道“殿下息怒,臣妾也是出于担心,关心则乱啊。”
太子并不领情,质问道“你还妄谈什么担心?本宫头上的伤,全是拜你所赐,你偕同吕嫣在父皇面前极进谗言,致使本宫詹事府的心腹被革职下狱,仕途尽毁。”
吕姮见太子已知晓内情,对她心生怪罪,连忙跪地,开脱道“那朱崇岐本是新婚,却觊觎嫣儿的美貌,对她有不轨之心,臣妾也是气急,一时糊涂,在向父皇请安之时不慎说漏了嘴。”
太子厌恶地道“你再振振有词,本宫面前,你也难辞其咎,退下。”
吕姮没想到自己为打击徐妙弋,虽算计了朱崇岐,却招致了太子嫌恶,当真得不偿失。她颓丧地站起身,一眼瞟见书案上的画轴,莫非那就是顾筠儿口中的《松鹤长春图》,太子时不时展看此画,难不成又在思念徐妙弋?
太子见她盯着书案上的画若有所思,犹如被窥破心事一般,厉声道“即日起,本宫的书房便是你在东宫的禁地,若再擅闯一次,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吕姮悻悻地退出书房,她见太子为保朱崇岐,竟不惜触怒天威,额上受了伤也不屑一顾,朱崇岐何德何能,得太子这般庇护?只怕又是为了徐妙弋吧,她妒火中烧,越想越恨。
太子转入屏风后,见妙弋两臂抱着膝头蹲在地下,兀自黯然神伤。他歉疚地对她道“本不该让你躲躲藏藏,委屈你了。”
妙弋在这屏风后想了许多,吕姮对她的恨意绝非一朝一夕,单就在外藩宴上曾暗施苦肉计一事,她就不该对这位工于心计的太子妃疏于防范。吕姮怕是早已窥知太子对自己有情,崇岐之所以受到吕氏姐妹暗害,多半因她而起。
她站起身,道“太子哥哥,可否将《松鹤长春图》收起,只怕东宫的妃嫔们见到,生出不虞之隙。”
太子想起吕姮看向那画的神情,当时也曾有过短暂的疑惑,见妙弋又再提起,便道“是我疏忽了。”
吕姮悄然避身在距离书房不远的游廊下,不多时,果真见刘霖引着个小太监出了书房,看身形样貌,那小太监不是徐妙弋还会是谁,她扶着廊柱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抖动的厉害......
刑部大狱,芊蔚扶着婆婆谢氏,走入一间低矮潮湿的监房,身着囚衣的朱老爷和崇岐忙从禾草堆上站起身,见婆媳二人皆是布衣荆钗的装束,便已知晓洗脱罪责再无指望。
朱老爷和夫人相顾落泪,崇岐自知理亏,低头沉默着。芊蔚走向他,道“定罪诏书已下,我们即刻便要启程离开京师了。”
崇岐道“我们?你又不必离开。”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纸书笺,“这是你爹托狱丞送来的,我已署过名,按下了指印,就差你的了。”
芊蔚接过一看,竟是一纸和离书,她自始至终没有与他和离的打算,这定是父母的意思,她摇着头道“我不答应,这作不得数。”
崇岐冷冷一笑,道“不必再装模作样了,我还你自由身,你便不用随我颠沛流离,流徙他方,你还可以去找邓悬,岂不是两全其美?”
芊蔚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道“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我却不是那样的人,我嫁给你从来没有后悔过,任你是富贵荣华,声明煊赫还是一贫如洗,穷途潦倒,我都不会离开。”
朱老爷和夫人听了芊蔚的话,感动的热泪盈眶,崇岐见她面含了笑意亲手将和离书撕毁,想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简直无地自容。
简陋的一辆马车,简单的行装,崇岐赶着马车,身旁坐着芊蔚,二人相视一笑,他转头对蓬幔中的父母道“爹娘,坐稳了,咱们现在出。”
城门外,离京必经的官道上,妙弋和允恭牵了马正等在道旁的歪脖柳树下。
崇岐见了二人,将马车停下,妙弋见芊蔚笑意盈盈,毫无遭逢贬谪的落魄与凄楚,便也笑迎过去,同她两手交握了,道“你倒是看得开,笑得这么明媚,见到你和表哥夫唱妇随,鹿车共挽,我好生羡慕。”
芊蔚笑道“经历了许多,好在我和崇岐终于解除了误会,捐弃了前嫌,不是有句话么,夫妻同心,黄土成金。我倒有些向往今后的田园生活了。”
允恭从坐骑上解下一个包袱,交给崇岐,道“哥,我娘因伤心过度,没能前来送行,这里面的财帛足够一家人回乡支应一段时间了,你一定得收下。”
马车内传来朱母的声音,“崇岐,你要是有骨气,便不许接!咱们家遭难的时候,她连给魏国公捎句话都不肯,她要做贤妻良母,让她做去。我就当没有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
允恭对着车内道“姨娘,您误会我娘了,朱府遭逢困厄,我娘心急如焚,为此还引了旧疾,已卧床数日未见好转。”
朱老爷掀开帘子,道“允恭,别往心里去,你姨娘就是这么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
不等朱老爷说完,被夫人抢着放下帘子,道“都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朱府变生不测,家道中落,我倒要看看徐家还能荣耀到几时!崇岐,赶上马车快走。”
妙弋从允恭手中拿过包袱,道“姨娘不收也罢,芊蔚是侯府千金,姨娘难道忍心看她吃苦受累?这财帛是给芊蔚的。”
芊蔚推开包袱,道“你都说了我是侯府千金,我爹娘又岂会对我不管不问,放心吧。”
临别依依,妙弋折下道旁一支柳条,送到芊蔚手中,她笑着接过,道“翠色折不尽,离情生更多。妙弋,谢谢你折柳相赠,我收下。”
妙弋看着远去的马车,对允恭道“姨娘不肯谅解的事,咱们万不可告诉娘。”
允恭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二人牵马走在官道上,妙弋突奇想,问道“允恭,若有一日,我需要你的襄助,而你多方掣肘,左右为难,你帮我还是不帮我?”
允恭不假思索地道“既是多方掣肘,左右为难,我不帮,你也不会见怪吧?”
见妙弋黯然无语,允恭忙又道“姐,任何时候,我始终希望你好。”
妙弋冲他笑了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咱们多久没赛过马了?”
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姐弟俩上马竞逐,两骑风旋电掣而去。
光阴如梭,又到敬懿皇太子妃忌辰之日。
吕姮为了这一日,准备了良久,她深知太子与常苾曾有过一段伉俪情深的岁月,一直以来对她的早逝深怜痛惜。身为继妃,若能借此做一番文章,不仅能够彰显她对先太子妃追思缅怀,尊崇备至,说不定此举还可修补她与太子的关系。
然而事与愿违,太子并不领情,他一路上不苟言笑,刻意同她保持着距离。到了敬懿太子妃陵,也只循规蹈矩地与妃嫔们一同行过祭扫,进香,奠酒之礼,与她更无一句言语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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